陆决没有回学校骑山地车,直接打车离开。
染血的纱布格外引人注意,司机不由在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
陆决咬着牙,忍着眉心一跳一跳的疼。他特别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是老毛病。
英气的眉宇绞在一处,看上去分外凶悍。
司机便不敢再看,他不想惹事。
踩下油门,飞快地驶向目的地。
H城地价最贵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市中心的CBD商圈,另一处则是建在新区艺术中心里的别墅群。
人工开凿的河道两旁绿荫浓密,河水安静流淌。别墅坐落在河道两岸,稍远一点的地方是配套的水上运动中心和马术中心。
司机咋舌,这是载了个富二代啊。
在其中一栋别墅前停下,陆决从车里钻出来。
“少爷。”门口正在指挥佣人浇花的董成连忙跑上来迎,见到纱布便是一惊,“你的手怎么了?叫个医生过来看看吧?”
“他在哪儿。”陆决并不领董成的好意,伸手揉着眉心。
声音很冷,表情更是冷峻。
“陆董在书房等你。”董成早就习惯了他这幅冷冰冰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医生过来快的很......少爷!”
陆决压根不听他说话,径直往屋内走去。
看着少年的背影,董成叹了口气。
这孩子从小到大脾气都是这么倔。
“你找我做什么?”楼上书房的门半掩,陆决没敲门,直接推开。
陆启明正在书桌后看季度报表,听见他的声音,抬头微微一笑:“你来了。”
虽然是父子,但陆决和陆启明的气质并不像。
很多人都说陆启明不像商人,他在人前十分温文,金丝眼镜一架更是儒雅。
和大众印象里的生意人相比,更像是在大学里教书的教授。
保养得宜,看上去不显年纪,他笑容温和:“我听说你今天又打了人?”
说话却很是刁钻。
也没问陆决的伤情。
“我打没打人,你能不知道?”陆决冷笑。
他看不上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甚至都不想叫他一声父亲。
当然,从六岁起也没叫过。
陆启明笑笑:“打就打了,你别那么冲。”
“我就是提醒你一句,”秘书提到办公室里还有个小姑娘,他语气随意,“你身边那些女孩子都是看钱的,玩玩就行了,别太当真。”
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听见陆启明这么说,陆决的火蹭的蹿上来:“你他妈闭嘴!”
谁允许他这么污蔑人?
“我这是为了你好。”陆启明的笑容有些冷,“我是你父亲,自然要替你着想。等你发现上了当,再去打她能解决问题?”
“啪!”书桌上昂贵的水晶台灯应声而落。
陆决原本不会来这儿,只是在那时,他突然失去了站在原地的勇气,需要做些什么离开那个地方。
但他此刻宁愿自己没逃避。
无法压抑的怒火激得眉心的疼痛愈发剧烈,丢完了台灯,陆决顺手抓起桌上的文件朝陆启明砸过去:“闭嘴!”
“董成!”陆启明躲开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文件,抬高声音喊,“董成!”
声音惊慌失措。
早就想到今天可能又要打起来,董成一直候在门外,一听陆启明喊,连忙跑进来。
“少爷。”他拦住陆决,“消消气,咱们下楼吧,医生马上就到了。”
“滚!”陆决挣脱董成。
左手一甩,重重地砸在书桌上。
“你他妈记住了!”原本细碎的疼一下变得剧烈,好像又渗出了血。
但他没看那只手,而是咬着牙,狠狠瞪着陆启明。
饶是这么多年商海沉浮,陆启明也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
少年的眼眸里只有赤/裸的恨意。
“老子和你不一样。”盯着陆启明,陆决一字一句,“老子永远都不会打女人!”
***
下午,陆决的位置还是空的。
“他回家了?”想到他手上的伤,程溪忍不住问蒋轩。
她知道蒋轩只是嘴贫了些,人并不坏。
因此不怕他。
“我也不知道啊......”蒋轩哭丧着脸摇头。
他现在只想把沈杭那个书呆子抓过来揍一顿,给东西能不能挑个好时候!
他和楚行之看见了后来的一幕,一下就明白陆决这是误会了。
决哥这是气什么呢,但蒋轩不明白。
就算沈杭是来表白的又怎样,男人还怕这点事儿?
有几个情敌怎么了?
见蒋轩实在不知道,程溪没有再问。
放了学,崔天星似乎有事,跟她说要先走,便急急地追出校门。
想来是要去找沈杭算账。
恰好这个时候,阿姨给程溪打电话,叫她晚一点再回家。厨房的水管坏了,正在找人修。怕噪音影响到她学习。
她便不着急收拾东西,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写作业。
不一会儿,做值日的同学也走了。刚开学,大家的心还没收回来,都不想待在班里。
教室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时,陆决走进校门。
原本准备直接去骑车,摸了摸衣兜,他才发现自己把车钥匙落在了班里。
只能再回趟教室。
教学楼里稀稀拉拉的还有一些学生,看见陆决便有些犯怵,再看看他的手,瞬间连谈笑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生怕出一点声儿会招到他。
陆决没理会他们,独自朝楼上走。
是啊,他想,这些人见了他都会害怕,何况程溪呢?
她见过他动了两次手,一次比一次狠。她怕他再正常不过。
她对沈杭毫无防备的笑也正常不过。
都是满分的好学生,都受老师喜欢,总是会更亲近一些的。
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这种乖乖的好学生愿意跟他说话,已经很可以了。
他还想指望些什么?
自作多情而已。
陆决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他朝后门走去,脚步一顿。
少女纤细的背影恬静,在和暖的日光中很是温柔。
却和他格格不入。
作业留得不多,程溪写得很快,又预习了一遍明天的功课,这才开始收拾东西。
那张活页纸从书中掉了出来,看着哇哇大哭的小姑娘,她抿了抿嘴。
最后决定还是把它带回去。
被别人看见了不太好。
于是她把活页纸放在了透明文件夹的最上面。
正准备把东西放进书包,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个时候还有人吗?
程溪回头。
看见来的人是陆决,她很是诧异,她以为他中午就回家了。
毕竟手受了伤。
视线一移,程溪手一软。
抱着的书本和文件夹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原本洁白的纱布浸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有些很是鲜艳。
露在外面的指节多了上午不曾有的伤口,血渗出来却没有擦掉。
整只手都是猩红的一片,看上去分外可怖。
觉察出她的惊恐,陆决勾了勾嘴角。
露出一个笑容。
她要是能看上他这种人,那才是瞎了眼。
手一伸,他够到车钥匙。
转身想直接离开。
“你......”怯怯的声音响起。
程溪完全想不到他下午都做了些什么才会弄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了?”
难道又跑去和小警察打了一架?
陆决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了?”
语气十分恶劣。
程溪一怔。
虽然嘴角挂着笑意,但他此时的表情比之前她见过的都要凶,或许是因为漆黑的眼眸一片冰冷。
看上去毫无感情。
“你的手......”她猜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怕惹着他,语气一软再软:“要重新包扎一下......”
怎么会流了那么多的血。
听着她软软的声音,陆决心里又泛起了那种绵绵的刺痛。
“要你管?”胸口疼得厉害,但他说出来的话很强硬,甚至冷笑了一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溪一下呆了。
反应了一会儿,纤弱的肩膀才有些微微发抖。
问出这一句原本就鼓足了十分的勇气,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凶。
没有再说话,她默默起身,去捡散落一地的书。
她蹲下来小小的一只,似乎是被他凶到了,肩膀颤动。
倒是没哭,就是眼睛有点红。
陆决看着她捡书,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痛的手又开始疼。
他乱发脾气不是个东西,他知道。
他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大概只会更讨厌吧。
散落的书不多,很快就捡完了。
只有文件夹离得比较远,程溪站起身。
陆决的视线却先一步落在文件夹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三两步走过去,他捡起文件夹,细细地看了十几秒,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艹。
看着自己早上画出来哇哇大哭的小姑娘,陆决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很快意,带着十分的愉悦,回荡在空荡荡的教室中。
胸口一下不疼了。
一旁,程溪被他吓到。
她不懂他的情绪怎么变得这么快,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
她惴惴看他,动都不敢动。
心里甜丝丝的,陆决拿着文件夹转身,一回头就看见程溪苍白着脸。
神情怯怯,看上去还是很害怕。
他却没有先前那种烦躁和自暴自弃的感觉,上前两步,手一伸。
直接把程溪困在了臂弯里。
“你......”他骤然压过来,程溪一下慌了神。
脸上没有先前那种冷冰冰的模样,他眼角眉梢都漾着笑。
“对不起。”语气诚恳,“我刚才不该凶你,原谅我。”
原谅他这个混蛋好不好?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程溪贴着墙,六神无主。听见他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只能慌乱地点头。
陆决的笑意更深。
她怎么这么乖这么好,让他想抱到怀里揉一揉。
“你......你干什么......”见他只是笑,程溪手足无措,软软的声音分外委屈,“放开我呀......”
少年的气息压过来,她又怕又羞,不但耳根红了,雪白的脖颈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近在咫尺,陆决真想轻轻咬一口。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慢慢松开手。
从他的禁锢中逃出来,程溪的思绪一片混乱。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把书乱七八糟地塞进书包。
只剩下陆决手上的文件夹。
可她不敢问他要,生怕他再像刚才一样发疯。
只能躲躲闪闪的看他。
“这个可以给你。”看着她红透的脸,陆决轻笑,“不过......”
他举起缠着纱布的左手,伸到她面前:“我手疼,你给我吹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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