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神秘人’?什么两不相欠?”秋葵皱眉“他也不过是随口编个理由你现在怎变得这么轻信?”
“先前——君黎也与我说过这个‘神秘人’的事说单疾泉一心想找到此人我想——他不至于是骗我。据单疾泉说其中之一的缘由是他推测那个神秘人也懂得蛊术——不是幻生的蛊术是另有源头。昨晚我知道他和关非故若联手我必然不敌一心想逼他离开所以诓他说我早识破了他的蛊术没中他的计——可实际上我对他那一门蛊术不过稍懂皮毛绝非他口中‘神秘人’那般精通。”
“可你还是看出千杉被他下了蛊?”
“所以才正令得他深信不疑。世事有时确是奇巧很多年前我是见到过记载那门蛊术的书册但那时年纪小也不知深浅只出于好奇看了一点后来也没机会再多看。千杉身上的蛊下得并不隐蔽恐怕因为那本就是追踪之用极易为学蛊之人感知所以我才发现的。”
“那——你没识破了单疾泉所谋——也就是说他利用无意和千杉诱使你配出的那所谓‘解药’你还是让我们的人服下了?可昨夜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
“这就是我们运气最好的地方了。”沈凤鸣道“解药是前日里配完的药材实是不够想着只是为御毒并非真已中毒后的解药所以便做成了散发气息的香块并非口服而用几人才分一块。前夜雨下得太大分出去的香块大多被打湿了以至香气难以散发故此药效十分有限。否则单凭这一项失误不说湘水此地有你琴音压阵还不至于受制于蛊毒可至少武陵侯那里定当要全军覆没。”
“武陵侯……”秋葵喃喃“嗯我看他好像没受什么伤他们应当比我们顺利些。”
“也算不得顺利。他们去到澬水西岸的时候据说青龙教上下也已整装待命想来单疾泉是料到这夜我们必有行动——所以准备着要伺机到幻生这一头应援了。还好武陵侯到得及时仗了人多一始就压住了他们没叫他们出了营。只不过——虽然单疾泉当时不在可风庆恺的武功也算不得拔尖青龙教尚有向琉昱、庞晔那两个也不是那么好对付所以胶着许久。那会儿你们在幻生这边还占着上风湖上那一组是打算去援支武陵侯的——若是那样当时便可拿下了青龙教单疾泉即使回去也是来不及了——可后来……”
他叹了口气“总之都是因了我。因了你来寻我黑竹一面告了急湖上这组自是调转了头去往湘水了——而我将单疾泉骗走我是解了燃眉得了生机可他回了青龙教武陵侯便麻烦了。所以到最后风庆恺还是用出了那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哪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说到这个——我正好先问问你你觉得——我们云梦的幻术哪个最为厉害?”
“问我做什么我只懂得魔音。”秋葵不解此事与她的问题有何关联“若定要说——三支各有所长但我还是觉得——魔音似是厉害些。”
“三支都是同源所差不过是用法形式你为何觉得魔音强过那二支?”
“也不是强过只不过——我记得你用魔音解过阑珊之幻也解过幻生之蛊可反过来却好像还做不到吧?”
“那是因为‘声’的穿透之力远高过‘形’和‘虫’。阑珊之形闭上眼睛便被隔绝于外;幻生之虫他人若穿着厚帛盔甲也便难以企及。不过若这样说只要堵住耳朵魔音也会大大削弱——云梦三支的幻术若对手足够了解其实都无法奏效。甚至——真在实战之中比起一直闭目一直堵着耳朵倒更容易些。”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是说三支一个都没有用?”
“你有没有想过——人可以长久地不看不听不触外界都不会死所以三支的幻术至少我们纸上谈兵而言都可防得住。可人却有一条——不能够不呼吸。即使强行屏息也决计难以持久。所以若一种幻术可以自呼吸而入岂不是更厉害得多?”
“若是真有——云梦怎么没生出第四支来。”秋葵不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没有。”沈凤鸣笑道“就算不曾成为第四支——可一源的幻术里明明白白是有的。”
秋葵忽省悟过来“你说的‘釜底抽薪’之法莫非就是这种幻术?”
“可还记得适才我说的香块?亦是受启于此。云梦的这一种幻术说白了其实便是种药效极猛的致幻香料云梦将之命名为‘幻烟’比起三支实在难称独当一面之武学术法所以也难以自成派系。而且幻烟可不认什么主人敌人一旦用出凡有呼吸者皆幸免不得而且气性弥散之广比之寻常光影、乐音、蛊虫可达之距毫不稍逊我当时就与风庆恺说此为‘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同归于尽’若非别无他法万勿使用否则——便只能等别处战事了结再派人过去接应解救了。这却也是碰运气——若是敌人的援手先到那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幻烟是有解药了?”
“不算是有解药不过此物致幻却不致命时辰久了会自行消退。若以银丹草这类辛凉之物做成嗅雾给中了幻烟之人吸入便可提早使其清醒寻常——中幻半个时辰之后用嗅雾便能救返了否则少说也要陷于幻境三四个时辰后方能渐退。我昨夜叫贺撄带着嗅雾去将我们自己人悄悄地都救起来先折返岳州至于青龙教的人毕竟黑竹有约束在先不能便下杀手就由得他们躺到天亮了。”
“那就是说——其实你这一日之间放过了单疾泉两次!”
“单疾泉有没有中了幻烟昨夜混乱贺撄他们也没时间一一去细查不过看他今天近午方来我想确实也是着了道。”沈凤鸣说着一笑“我知道你还是对他耿耿于怀不过你想他其实也帮过我不止一次——上一次不也是他及时通知了韩姑娘赶到金牌之墙我才能活得到现在?足见他原本——也并非视我如仇。”
秋葵听到此节方稍许被说服颓然哼道:“随你。反正他要杀的人也不是我。”却又陡然想起:“对了我还想问你——上次是有韩姑娘——这次呢?这次你身上的毒到底怎么回事?若说是纯阴之血隔这两月还能起作用那我理应探不到你身上还有毒性了才对可那剧毒明明还留在你周身血脉你怎么却又……却又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我也不大确定可能……是‘它’也听见我应承你不能死所以……就不让我死了。”沈凤鸣笑。
“‘它’?哪个‘它’?”秋葵不解。
“自是‘圣血’了。”
“‘圣血’?”秋葵面上露出三分茫然七分不屑“你那身娇贵血气若有用上次还至于弄到那么九死一生?非但没有用而且——那时韩姑娘给你解毒它还百般阻挠不肯就范差一点就……就救不回来了。”
“也或许就是因为……原本是不可能救回来的。”沈凤鸣表情忽有些怅怅“所以……它才更记得……”
“……什么意思?”秋葵越发有点听不懂。
“我娘曾与我说‘圣血’是有记忆的。”沈凤鸣抬头看她“也许它记得……我曾中过这一样的剧毒也记得这剧毒——杀不死我。”
秋葵愣愣地看着他。若不是他说了“我娘曾与我说”这六个字她差一点要以为他又在信口胡说拿她开心。那个他只说了一次就绝口不肯再提的母亲那个被人称作“魔女”的云梦前人——他忽在此时讲起她终还是明白其中的分量——明白这不是一句玩笑。
“那……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圣血’能‘记得’所以……同一种毒第二次在你身上就没用了?”她好不容易领会过来。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我也只是猜的。”沈凤鸣道“想了许久也没别的解释。”
“你娘她……没跟你讲清楚吗?”
“她……可能以为将来还有很久能与我慢慢讲解。”
纵然沈凤鸣面色如常秋葵还是觉到了他言语里的一丝黯然。她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去取些水给你。”沈凤鸣扯开话题“我看——也不是太早了喝完了水不若我们还是先回城——你要是走不动我背你。”
“不用你背。”秋葵原是尴尬闻言忙起身退开两步“我能走。”
沈凤鸣没说话转身去潭边取水去了。
回来的时候秋葵已见他又变了往日里嘻笑的表情。末了他亦不予她反抗的余地强拉她过来定要背她上路。
秋葵自不是真的抗拒不得——可今时却不知为何生不出了往日宁死不从的气概用不出了往日宁死不从的手段偏是争不过了他不情不愿却还是无计地伏到他肩上叫他负起。
恍惚间不敢信——自己到底是从几时起——对此已不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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