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头给了他们六份稍有些不同的地图。”沈凤鸣道“动手的时间还没到这几天里我会再去一次青龙教和幻生界的地头——看看他们的布防有什么变化或者就能找出泄露消息的人是谁了。不过——我实不觉得是他们几人。只不过以此证实求个安心。”
“会不会真的是凑巧——幻生界也正打算在此时对武陵侯动手先夺取岳州的地盘邀了青龙教来做帮手?”秋葵猜测。
“我也这么想过昨天夜里已经让李文仲帮我打听——他在江陵侯章再农那里埋有眼线我叫他看看章再农那边有没有近日动手的打算。岳州是风庆恺的大本营幻生界如果要主动出击定会联合江陵侯合围。今早我已得了李文仲的回话——他都打听过了江陵侯那里并无动静。”
他见秋葵沉默不觉一笑“此事多想无益静观其变就是了。”
秋葵将手中帖子交还给他“宋家的口气好像很是坚决一意要你留下娄千杉参与这次行动。”
“他们是急于为宋矞报仇可自己又不便插手。”
秋葵欲言又止。杀死了宋矞的是拓跋孤而非幻生界的蛊毒——她亲眼所见。不过现在向幻生界寻仇与向青龙教寻仇又有什么分别?她还能记得宋矞的眼神与他最后的哀求也能记得自己那时一腔想要不惜代价保全宋客的决心。就让宋家以为事实是他们想的那样也好吧——她虽然也恨宋客曾重伤朱雀可比恨更多的却是可怜。她不想他下次又去行刺拓跋孤遭了与他弟弟同样的命运。
“想什么呢?”耳边沈凤鸣道。
“想……既然这样你用什么办法——让娄千杉肯走了?”
“她也算不上是走了只不过离开武侯园不在你面前出现而已。——她还在洞庭。”
秋葵有点惊讶抬头看他。沈凤鸣这一回却低着头——他只有在对自己不那么有信心的时候才会如此——这种时候很少。
“你是说……你还是会让她参与我们这次行动?”
“昨天在青龙教的驻地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人。”沈凤鸣却扯开了话题“按理说他不该来这里的。”
“奇怪的人?”秋葵实想不出青龙教有什么人当得此称“谁?”
“单无意。”
“单无意?”秋葵依稀觉出了一丝其中的关联不觉失声“你难道是让千杉去……去接近单无意?”
话方出口她已觉自己想得太多面上顿然一红。娄千杉已经成了亲当然不会答应做这样的事;无意又是刺刺的亲哥哥沈凤鸣倘若当真用这种方式来欺骗他怕是君黎那里都不好交代。
可是沈凤鸣闭着唇竟没有出言否认。
“不……不会是真的吧?”秋葵怔住“你……你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
“你真的没有想过单无意为什么会来?”沈凤鸣才道“他的武功智识若与他父亲相比差得太远要能似向琉昱、庞晔那般对此战有大用想来也谈不上;若说是跟着来历练——上次洞庭一行单无意已经身心俱损不要说单疾泉不肯就是他自己也不会想这么快回来同一个地方。倘若这次是单疾泉带人来他跟了来还能有三分合理可明明领头的是程方愈——你真不觉得单无意在这里奇怪得很么?”
“那你认为是怎么样?”秋葵听得有些燠闷。
“我有两个直觉都不大好。”沈凤鸣苦笑“我猜单无意是因知道了娄千杉会来才一定要来的。你也见过他你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无论娄千杉怎样待他若知道她的下落他还是会不惜一切要见她。可他如何一早知道娄千杉会来?唯有因我在发往总舵和据点的金牌令中点过娄千杉的名——这原本只有会中的银牌能看见。”
“那就是银牌之中有‘内奸’之事——这事方才已印证了。另一个直觉是什么?”秋葵追问。
“另一个——还更可怕。”沈凤鸣道“我怀疑单疾泉也来了只不过他没露面——他懂得易容两百多人他随便藏在哪里都行。”
他摇了摇头“这是最坏的猜测了——我不怕关非故知道我要来。我也不怕青龙教来多少人。程方愈是关非故的亲眷更好他是晚辈必只能听关非故的命令带来的两百人就成了幻生界两百个不识幻术的手下不足为虑。可是你觉得青龙教会出这样的昏招吗?单疾泉比程方愈更了解洞庭也更了解我们一源三支——派他来才对青龙教、对此战真正有利。”
“所以——你是要娄千杉从单无意那里问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来?”
“当然不止要两个答案。”沈凤鸣道“若只为这个也未免浪费了她这番前去。我昨天去幻生界那里看过——现如今关非故十分小心虫与人层层护卫我们要靠自己去偷盗他的蛊虫或是对他加以行刺即使有成功的可能也必有去无回。但单无意就容易多了。如果他能代替我们偷到些有用之物问到些有用的消息遇事做个内应我们便不必去正面相拼你死我活。”
“可是——单无意能办得到吗?他是青龙教的人又不是幻生界的人你让他去做这些是不是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这就要看娄千杉的本事了。”沈凤鸣道“单无意看起来好像不够聪明但他大多数时候只是没有主意并不是真的笨拙。只要娄千杉能让他听话——只要给的指令够明白他不见得做不好。退一步说现在这种情境就算失败了大不了还是按原计划动手于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可这难道不是在利用他?”
“是啊原本不就是如此。”沈凤鸣笑起来“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修习幻术的‘魔教’中人擅长的不就是‘玩弄人心’吗?”
“如果君黎在此他只怕不会答应你用这种手段。”
“可惜他不在此。”沈凤鸣道“你若是真心里过意不去倒不如这么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单无意与娄千杉见面未必不比他独个儿胡思乱想强。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多上一次当怎么了真被骗疼了往后才能不受骗不是么?”
“那娄千杉呢?”秋葵咬唇“你难道不也是在利用娄千杉!——我知道她不是好人她做过太多利用旁人的事可你这么做与她又有什么分别?”
沈凤鸣凝视着她那眼睛里似柔似烈映着几分淡金的日光。
他还是笑了。“我要是只想着做好人那怕是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不过世事大多数时候都不能似你心中想象那般完美——为了达到目的有时总还是要不择手段的。我择的手段——也不算狠了吧?”
秋葵瞪目将他看了许久方转开了脸去“我没想象过什么完美。你本就是个卑鄙小人。”
她的声音有点低仿佛已放弃了争论。
沈凤鸣显然也不想与她争论下去笑道:“好了你还没吃早饭要不要先下去?”
“其实我的直觉与你不同我觉得——你不必这么紧张。”秋葵低着头道“对青龙教来说洞庭之战再重要也不过是别人的事或许青龙谷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单疾泉所以他不能来。只不过他担心单无意的安危就派了向琉昱同行保护他——否则你想想单疾泉要隐藏自己却不隐藏单无意和向琉昱岂不是徒惹像你这样的人怀疑?”
“这说法也对——但愿如你所说。”沈凤鸣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秋葵见他忽然无心说话便道:“那我下去了。”转身走了几步到了廊尾突又回过头来。“沈凤鸣。”
“怎么?”沈凤鸣还未进了屋。
“我们这次毕竟是同来的我希望——往后不论出于什么缘故是好事也好坏事也罢你都不要再欺瞒我任何事你能答应么?”
“好啊。”沈凤鸣答得很爽快。他知道她厌恶谎言她一定还对他今早的有意隐瞒耿耿于怀。可是此刻纠缠于那些也已不合时宜她只能要一句承诺——这已是她做了极大的让步了。
本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秋葵已足够他高兴好几天。可是他此际的心里一丝欢愉也感觉不到。他走进欧阳信的屋子在桌边坐下。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准备好欺瞒她另一件事。
那是他原本打算对她坦白的。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与她之间好像还是隔得太远了。她那颗心清透得容不下半粒沙子即使单无意与她没有多少交情即使娄千杉早已在她面前真相毕露她依然会觉得利用他们很卑鄙。
那么就更不要说那件——他还没有说出来的事。现在秋葵还愿意对他稍许妥协可他知道如果他对她说出另一个打算她一定会阻止他。他与她的不同在于——他承认一切也许是卑鄙的可他依然会去做。
他知道秋葵不会懂——甚至连君黎都没有真正感受过——黑竹会本来就是个沾满了鲜血的组织。如果没有那点卑鄙的本性它大概早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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