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关非故已然现身招待了秋葵入座挥手令引路而来的关默暂退。沈凤鸣已看见跟在关默身边的关代语。这小子看起来并无不寻常只有在被斥退回身时抬头似有似无地向沈凤鸣的山头瞥了一眼。
这忽然的抬头多少引起了一旁君黎的注意。他也向上看了一眼。沈凤鸣没躲关代语的目光却下意识在君黎抬头时退了一步。
他知道他应该看不清这个在高处树丛掩映后的自己的可还是退了一步。昨日一见他什么都没对他说——连暗示都没曾给过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怕的正是他与自己这层情谊会令他不肯袖手。他怕他若看出任何一点点端倪——他若知道自己将要冒的险——会毫不犹豫地插手阻止。
他若插手结局或许对自己有利或许是不利——但仅仅是对他。而对君黎自己那势必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忽只听下面娄千杉高声道:“我与师姐同来我自然在她这里!”
却是关非故道:“秋姑娘已有君黎道长陪伴不致是孤身一人我稍后更有安排;娄姑娘是阑珊派门人理应立于谢掌门一侧。”
沈凤鸣确定君黎注意力已不在此重又上前一步赫见谢峰德已至秋葵落座附近眈眈看着娄千杉口中笑嘻嘻道:“杉杉又有许久没见了师父当真很挂念你你来师父这里陪陪师父说说往来之事有何不好?”
娄千杉还欲说话关非故已道:“三支之会的规矩娄姑娘身为阑珊派门徒须得与师门同列!”
这话说得已有几分强硬娄千杉不得不求助地去看君黎与秋葵。秋葵道:“千杉不若你先过去我这边应无要事况我们也不远休息之时还可再叙。”
娄千杉眼中的光弱了下去咬唇“好。”声音也弱得几乎有些讽刺。
倒是君黎犹豫了下但既然秋葵已经这般说了他这个外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反对的了。
他们不知。沈凤鸣心道。君黎、秋葵他们都不知谢峰德曾对娄千杉做过什么样的事——否则他们决计不会同意这般决定。让娄千杉这般站在谢峰德身后与他独处对她——是什么样的折磨呢?
只有他知道可他却左右不了此刻的安排。他只能重新后退轻轻呼了口气镇定下自己的心神。
不会太久的。他默默道。
山道上关默和关代语却走上来了。从会场上离开关非故是令他们来此看住沈凤鸣了。
关代语并不抬头也便看不出是什么样表情、什么样心情了。不过沈凤鸣此刻也无暇顾他见到关默便向山下指了指道:“我还有件事要与你爹谈谈你让他在今日之会开始前来我这里一趟。”
关默摇摇头动起唇来意思是父亲很忙一切已经事先谈妥现在怕是无暇与他会面。
沈凤鸣没有再言语。他本想再谈谈关于除掉谢峰德的事——原本的计划是除掉谢峰德在第一日宣布魔教之事在第三日。可现在——怕是自己的“戏份”很快就要上演了。自己演完了关非故还会管什么谢峰德么?
关非故另派了些弟子分立在秋葵与谢峰德之后说起来是免得两支太过孤单不过在君黎看来倒觉更像是种威胁。不管怎么说各派来到的时候三支的架势是已经搭起来了。
青龙教的单疾泉是最早来到会场的宾客之一——说是之一便是因为他来的时候身后拥着一群人。大概似青龙教这般在这乱世十几年都未曾衰败的教派已经很少了加上拓跋孤名噪天下的一身武学青龙教早已成为一些小帮派心生景仰的对象;而青龙左先锋单疾泉——是青龙教拓跋孤以外在江湖中传言与故事最多的人。
稍大些的武学世家也对青龙教派人参与此会感到意外。几家相熟的大弟子虽不喜附随人后却也聚在一起落座了窃窃私语猜测不外乎——青龙教与这忽然发出请帖的神秘门派是否早就有所瓜葛?这神秘的门派如今大张旗鼓地召集群雄集会青龙教是否要在背后撑腰?拓跋孤是不是也会出现?
单疾泉料得到这种情境是以到了会场并不往前只寻了一处偏角和向琉昱、无意、刺刺四人坐了聊作避嫌。众人见他如此猜忌稍去又开始关注台上众人。
“爹”单无意的目光也在台上“……你瞧君黎哥在那里我和刺刺去打个招呼去。”
单疾泉微微一笑“急什么。回头自有你们说话的时候。”
单无意无奈偷眼瞟了瞟上首另一边的娄千杉。若父亲同意自己过去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对也许也只是想让她看到自己来了而已。
君黎从台上也望见了这边。他自然不会错过刺刺可单疾泉在侧相望也只是淡淡然一触即走正视单疾泉时却见他似有隐隐的颔首不知是否是示意自己过去。他犹豫一下俯身向秋葵:“我去单先锋那里说句话。”
秋葵点头“嗯”了一声。
她没往那边看。她自一开始便扫到刺刺也来了。就算她不曾视刺刺为敌那个小姑娘兵不血刃就夺走了君黎——却是再难否认的事实。自己这个失败者大概是在潜心中回避着她、不敢直视她的。
君黎行至四人所在那偏角向单疾泉欠身行礼。单疾泉坦然受了道:“坐。”
“呃单先锋我——是过来打声招呼但恐不好多留。”
“怎么你怕秋姑娘和娄姑娘有什么差池?”单疾泉不无哂然地一笑“放宽心她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消得你时时保护。”语调一转还是道:“坐。”
君黎只得坐了“单先锋寻君黎有事相商?”
单疾泉笑起来“这话未免见外上一次我与你说——若有机会来此三支之会你我仍有一叙。如今单某人好不容易说服了教主来了你却像并无叙旧的心思——便是坐一坐都觉多余——怎么还在记恨被我困于青龙谷之事?”
君黎忙摇头。“没有。”
单疾泉见他仍似心思未安面色肃起。“君黎今日三支之会之去向恐不是我们外人可以左右。既然你过来了便在此作个看客就好不必回去秋姑娘那里了。”
君黎一怔“单先锋这话……”
单疾泉忽一笑“我知我如此说不免又像要限你自由可你看看这台上可有一个三支以外之人?秋葵或娄千杉都是三支中人方得在彼台就位。我消提醒你——在一切明了之前不要将自己夹入其中、站错了地方。”
君黎迟疑“但秋葵那里只她一人……”
“你师父叫你照顾她但定也告诫你不要掺和三支中事不要给他带了麻烦回去对么?”
君黎沉默了一下。“我自有我的打算。”便起身一躬待要告辞。
“君黎哥!”一旁单刺刺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只见她向自己父亲望了一眼又看回到君黎面上尽是欲言又止。
这表情让君黎似有所觉“……怎么?是……出了什么事?”他不无小心地问着刺刺目光却移向单疾泉。
“你先坐下。”单疾泉只道。
君黎没动只道:“还请单先锋明言。”
“我也是昨晚听说的倒未必与三支之会有什么关联只是——关于你师父。”单疾泉道“黑竹与朱雀据说前一阵反目了。”
“什么?”君黎才惊“怎么会‘前一阵’——在青龙谷的时候黑竹会分明还听命于我师父不过十几日……”
“就是这十几日所以我离开青龙谷时也对此事并无所知。”单疾泉说着抬眼环视了一眼这会场众人“你还是不肯坐下?”
“单先锋又是听何人所言?消息可确?”君黎仍带着几分不信“我师父现在大内颇受太子掣肘该不会自断黑竹会这条臂膀;俞瑞刚刚重执黑竹也要倚仗我师父没这胆子与他为敌吧!”
“这是否出于俞瑞或你师父任何一人之本愿我不敢肯定。不过——反目一事在京城临安已是沸沸扬扬凌夫人从临安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说个谎。”
“凌夫人?你说是凌夫人告诉你的?她在此间?”
单疾泉点了点头。“此事她原是想要亲对你说只不过——她昨日入夜方才赶至你受人监看甚严她不得已寻到了我与我聊了一会儿。我原觉她不必太过担心你不过她或许也想深了一层——此地武林人士云集可算龙蛇混杂焉知不会有黑竹会之人在其中?既然黑竹已是朱雀之敌你的处境便极其微妙了——我只是作最坏的设想——黑竹会若有心对你不利不管是杀了你也好制住你也罢对朱雀都是最为要害之打击。所以——你不要在这三支之会上抛头露面为宜。趁着人还未尽至你只与我坐在此间便是。”
君黎才无话。有了那日青龙谷一役他已再未敢否认朱雀在意自己之心。“可是——”他抬头去望台上的秋葵“若是如此秋葵的处境岂非与我一样?”
“你先不必担心她。秋姑娘是三支中人而此地是幻生界的地盘在我看来来此之人在未能尽明三支曲折之前决计不敢对三支中人轻举妄动只消三支之会之后能带她平安离开便是。”
君黎还待说话单疾泉又道:“我与凌夫人商议过了。秋姑娘那面她会多加照看。我现在也不知她人在何处不过这也正是她所长。若换作你留在秋姑娘身侧恐怕反而给她引去威胁。”
君黎默然良久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重又坐下。“我实未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凌夫人可有提到黑竹与我师父反目的来龙去脉为何?”
“有。”单疾泉看了他一眼“不过有些细节她也未曾亲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事是源于宋客。”
“宋客?”君黎诧异。
“你那日说朱雀带宋客回京城要让他到黑竹总舵养伤。”
“不错。”
“可惜这位宋公子好像并不领情。”单疾泉道“非但不领情而且——还刺了朱雀一刀。”
君黎大惊压了语调却也掩不住心中焦急“然后?”
单疾泉目视他。君黎的焦急是因为他担心——一半为朱雀一半为宋客。其实他并不需要担心朱雀因为朱雀若有什么意外便也不会有什么“反目”的后续了;反而是宋客的性命值得担忧因为从来不曾有人暗刺朱雀得手——即便得手“离别意”也足以将偷袭者反毙于瞬。
可这一次似乎又别有隐情。单疾泉轻轻叹了一口开始讲起昨日自苏扶风处听来的一切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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