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猝不及防“呀”的轻呼了一声转头才见他回来“君黎哥。”她像是高兴将那手巾拿去道:“这水好冰啊。”
君黎向那黑衣人瞥了一眼脸上只是笑道:“后面有井那水舒服得很。”
黑衣人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相触君黎才见他一双眸子黑亮黑亮的心里暗暗纳罕了下。
黑衣人已经笑向刺刺道:“姑娘方才说的同伴——原来是位道长啊?”口气带着种夸张的惊讶就衬出些挖苦嘲笑之意来。话音落了他才像悟起什么似地往旁边挪了一挪道:“不好意思道长这里人太多了我也没处可坐倒抢了你的位子了。”
让却也不是真让不过往旁边挪了约等于无的几寸。君黎没动声色自己在另一边坐了听那黑衣人偏生口没遮拦地又接着追问:“怎么姑娘这般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会与一位道长单独上路呢?”
他已觉黑衣人是有意将话说得刺耳又看了他几眼刺刺已经先道:“道士又怎样啊?君黎哥他走过许多地方我正是喜欢和他游山玩水呢。——君黎哥这一位是宋公子可巧他也是要去徽州路过这里的。”
“宋公子啊……?”君黎看着他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贫道君黎有礼。”
宋公子一笑那笑起来倒还不算惹人厌的只是一开了口言语总有些不中听。“君黎道长幸会幸会——呃我适才那话没别的意思就是……一时意料之外。方才听姑娘说和同伴一起要去徽州我还以为……哎呀!”
他忽叫了一声“哎呀”只见他看着手里一只端着的茶碗。那碗从底上裂了条缝将他吓了一跳幸得只是道缝他忙将茶喝了放了碗喊了声:“小二这碗坏了来换个!”
小二远远的应了显是很忙一时半会儿大概也顾不过来。宋公子才回过话题来却也好像记不得自己说到哪里了咳了一声道“那个我正在想既然都是去徽州不如大家一起结个伴二位意下如何呢?”
刺刺瞥瞥君黎表情见他嘴角挂了些冷笑之意就猜他多半心里不喜当下道:“宋公子这倒要不好意思了我们途中还有些事要绕些路若要同行倒怕耽误公子了。”
这宋公子倒也不是全然不识时务听出她言下之意面上露出遗憾之色来“这样么……哦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是一个人上路无聊得很可若两位不便我回头再去问问别人好了。”
刺刺点点头:“实在抱歉。呃宋公子也是刚来想必还要坐一会儿我们已歇得挺久了这会儿该启程了——若是有缘徽州或许还能再见。”说着向君黎放个眼色便站了起来。
君黎听她拒绝了这宋公子同行早已心意平了倒没料她这么快便提出要走一怔也站起。“是啊宋公子我们恐怕要先行一步了。”语气里也不能不说没点幸灾乐祸。
“不敢耽留二位。”宋公子只是客气道:“二位慢走希望后会有期。”
如是匆匆离了茶棚上马稍许走出一段路刺刺才靠了过来伸手往君黎缰上轻轻一拉两马都慢了下来。
“你怎么还不说话。”刺刺看起来像憋了笑“还在不高兴呢?”
“我没啊——我在想那个宋公子他可能有些来历——你与他聊了些什么?”君黎显然是在回想什么面色并不轻快。
“都没说了两句。”刺刺看着他故意地道“你都这个脸色了我哪敢多说。”
君黎一怔。“你以为我是……”
他才失了笑“我就算是不高兴也是因为担心你。这宋公子的功夫似乎不一般可你却半点不防就不想想他打的什么主意?”
刺刺头一歪。“我觉得他没恶意啊——你怎知道他有功夫?又没动手。”
“怎么没有。”君黎道“他那个茶碗可不是无缘无故地裂了的。”
刺刺才一惊正色“你们莫非……莫非暗里较了什么劲了?”
“是他先以内力试探我的。”君黎道“他初时稍许移了一移位置多半便是为了劲力散出不致叫你知觉所以你大约不知但我坐在他对面那内力隔空而至却感觉得一清二楚。”
“他偷偷用内力试你?——怎可如此!那你可有受伤?”
君黎摇头。“他应该留了手。想来定是起初就见我们两个带了剑知我们是习武之人想看我反应以知深浅那些言语也是来激我而已。但我也只装作不知他或许也是没料到后来不得不加了力劲意过来就有些肃杀之气是要逼我作出回应了。”
“所以然后你就回应了然后就……那碗就……?”
君黎笑起来。“不是。朱雀教我的内功心法里有两诀‘若虚’与‘若实’擅将劲力虚实相化。不管这宋公子杀气多厉我也只是接下来消化还是装作不知不曾反击。不过这也只是表象了我如此做其实也多少暴露了自己他不可能不懂的只是后来像是有所顾忌或许是怕再下去必会被你发现了也没有再加意相逼茶碗之裂是他自己故意为之算作告诉我结束这般相较。”
“这样么……嗳总之你没事就好。不过他又为什么要来试你呢?”
“我也想知道——正觉得他还不算太咄咄逼人可以聊几句了你却又站起来走了。”君黎有意瞥了她一下。
“你怪我啊?”刺刺嘟嘴道“我是见你不高兴我还以为……我……我是想着好不容易你心情好了那么多天若在这里因为一个路人不开心了可不值当所以就……”
她一抬头“谁叫你脸色老那么沉沉的谁晓得你在想什么啊!”
“唔又是我不好。”君黎无奈地笑着“其实现在想来或许他也真是为你不平觉得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跟我一个道士上路了——不然怎么就只针对了我对你却好得很。”
这话说来带笑可声音却也低了些似乎他也明白无论这宋公子是否真有此意如今也的确是因了自己才让刺刺一个小姑娘时时被人指指点点着。
刺刺闻着这话头一侧却将手又伸了过来。“你又在胡想什么啊?人家随便说两句你心思又被带去哪了?”
那手这次是来拉他的手的可一时有些远未能够得着。君黎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去将她半悬着的手接了。
她便将他握了两马不自觉近了缓缓慢慢地齐头并行。“那日不是都说得好好的了等到你有了决定就一切都好。旁人懂得什么说长道短的哪知我们的心思呢。”她徐徐地道。
君黎知她说得没错心里叹了一口。他这几日并非没有去想那个自己该作的决定只是他这离开了俗世二十多年的出家人一旦仔仔细细要开始想着就开始寻不着头绪——他们是从何时、从哪里开始变得如此的?将来那最好的与最坏的可能又是什么?他甚至问自己缘何要如此又缘何偏是她。所有那些冲动的瞬间之外他仍然要感到迷惘。而又只有当她将手伸来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这样接着的。
因为他明白若不接着这一只手她定是不愉快的自己也定是不愉快的每次这样的不愉快到最后还不是都屈从了内心才罢休。可这又算什么样的暗示或明示吗?现在这一路是没有旁人在若有人在呢?两人是不是便不会如此?那么这般避人耳目又隐射了他们一些什么样的内心?
她那日说她不在意最后的结果——多一日在一起就是多一日的恩赐。可是在他想来若真有相伴的心又哪有人真的不在意的呢?就似我自己种种犹疑困惑还不正是因为害怕无法相伴到最后否则我也与你过一日算一日又有什么不可?
他不敢怀疑她对自己的真意只相信她也终究说了谎。她那日的哭除了痛骂他的胆怯其实也带了对未来的害怕的吧?
——我最后的决定若真的是离开你你真能如你所说的那般淡定?可我若选择与你相伴便要将一切真相告知于你——那时你可会愈发害怕?若我们两人最终相伴是要一起惶惶不可终日这是否本身都已是一个巨大的劫难?
刺刺听他不答话偷眼看他。他看着前方目光在动着昭示着那一个始终无法决定的内心。
末了他忽然转过头来她脸上就一红慌忙转回去。
“刺刺我问你。”君黎看着她道“那一日我受了伤若我……若我就这样死了你会怎样?”
“君黎哥……”刺刺未料他忽然问这个愣了一下。
“你会怎样?”
刺刺回想了一下。“……我那时候只想着要你活着若你活着什么我都愿意的没去想若你死了……”
“我只说如果。”君黎打断她。“如果我死了?”
刺刺想了一想。“你是为了救我死的我就跟着你去咯。”她咬着唇。
“……那若我不是为了救你呢?是因为别的缘故死了你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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