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左颊带着伤痕的年轻男子自然是随着夏铮南下的沈凤鸣。他快步转过街角已看见君黎一人一剑默然而立。
他实在有些震惊竟会在这里见到君黎走近去只是瞪着眼:“我不会是发了大梦?”
“我昨夜出城的。”君黎目光低着。“朱雀昨晚得知你随夏庄主出行的消息之后大怒要派张弓长亲来追杀你们被我听见。”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沈凤鸣当然知道他必是闻讯之后赶了一夜的路追来了此地。
“……就为了告诉我此事你便敢跑了出来?”沈凤鸣还是有点难以相信“但我——呵我原已知护送夏庄主这一路危机四伏艰险无比。黑竹会的‘大生意’他都派了多一个张弓长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自然不止是为了告诉你而已。”君黎抬头。“我打算随你们去梅州。”
沈凤鸣惊讶“可朱雀那头……”
“先不用管朱雀那头。”君黎道“先前我是被蒙在鼓里不知如今既然知道便不能坐视不理。你能一路护送夏大人我为什么不行?”
“你可知夏庄主这次离京之事本就是朱雀一手设计的?他若知道你反而来护送夏庄主他必会……”
“他本就已知道了。”君黎淡淡道。“我已说了先不用管朱雀那头。你也说这一路危机四伏艰险无比怎么你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反要牵累你们不成?”
“我岂敢看不起你。”沈凤鸣下意识掂了掂手心的这个玉扣。君黎方才那一掷哪里还是他可以小视的功夫。“可是……”
他想可是你又是否知道朱雀要如此设计夏铮正是因为他要留住你?你的身份与我不同我走便走了没人在意可若你也一走他的这般设计岂非全数枉然?你如今武艺大进难道不正是拜朱雀所赐到头来却用来与他为敌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甘心?
“可是什么?”君黎的样子显然还不知这个真相。“我只知朱雀昨晚已在府中设宴庆祝他是志在必得可见这一路的危险纵然是你纵然是夏大人这样高手也在所难抗。我却偏不要他奸计得逞。”
沈凤鸣没有说话。——既然你心意已决你与夏家的关系或许还是在我们所有人都平安到达梅州之后再告诉你为好吧。
“那也好。”他换了一副笑脸。“现在葛川的人是还没露出真面目来还算能应付我也是担心一旦两边同时发难真要硬拼也没太大把握。”
君黎才点了点头。“方才那五个人可是你们黑竹会的?”
“没错。昨日也有黑竹会的人来扰不过暂时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偷袭。”
君黎也笑了笑。“黑竹会的人撞在你手里那自然没了脾气。但我却也不明白了我原以为黑竹会六十个人该是一起来的怎么竟是各自行动?难道不是六十个人一起才胜算更大?”
“原本自然该是一起来的了只是……现在不是往日了。”
沈凤鸣说着慨叹了一声。“黑竹双杀还在的时候纵然不和但每逢‘大生意’各自的人倒也听从各自的头领;可如今我和马斯都已不在张弓长之下便是十几个高下不齐的银牌杀手每人带领一些属下愈发分散。倒不是我自夸若是我沈凤鸣教出来的银牌还算守规矩当此大事必也约束手下遵照计划而行;可马斯的人就未必了——没了马斯他们纪律散漫行事全凭心意更不喜与我的人合作。喏自然便会有这样贪功冒进喜欢占功劳的人抢在前头送死。”
“若是如此对我们倒是好消息。”君黎道。
“那你也不必太心存侥幸。”沈凤鸣道。“据我印象这次黑竹会里愿意南迁而来的马斯的旧部不是很多这次被点到的怕是更少所以也不必指望六十个人都会似这般被各个击破。算下来昨日到今日最多削去了十来人。若剩下的都能依计划而行做成这笔‘大生意’也绰绰有余——黑竹会再怎么说也不是浪得虚名。”
“好话歹话都是你说反正黑竹会的事情你最清楚。”君黎反而抱起臂来。“倒不如推测一下他们会选在何处动手?”
“我何必推测。方才不是捉了几个人么?去问一问就是。反正我现在也不是黑竹会的立场。”
“也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们接下来何时启程?”
“该是在午后。你要不要随我去见见夏庄主?”
君黎摇头道:“不必了。我的身份有些尴尬就算夏大人不在意葛川那里也该提防些的你就暂且不要跟人提起我来了。”
“那你往后怎样与我们同行?”
“我自会跟上你们总之必在附近最远也不过二三里。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吧。”君黎笑笑。“你们行大路截杀你们的人走小路我若不走小路怎么又截得了他们?只是夏大人身边却要你时时提防着点。”顿一顿“我们也要约定个互通警示的讯号。”
沈凤鸣想了一想抬头见不远处一株柳树嫩叶新发便道:“那个如何?”
君黎跟他过去见他拣了稍成熟些的、叶片宽些的掐下一片贴在唇间轻轻吹了两吹便有高低不同之音传出。“怎么样?”沈凤鸣随手拈着叶片道。
君黎却想起那一日秋葵在西湖游船上以竹叶作的吹奏有点惊奇:“怎么你也会这个?”
“这不难啊你试试。”沈凤鸣又摘下一片来递给他。“我小的时候常以这叶片吹出的音调高低作为暗号交换消息算是游戏的一种——我们那里没谁不会的。”
君黎只好接过叶片放到唇间学着沈凤鸣的样子试着一吹——倒也有声音只是那音高却似并不由自己控制。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也是试着要学却偏学不会的刺刺粘着叶片的嘴唇忽然扑的一声笑了一笑。
“笑什么?”沈凤鸣道。
君黎仍在笑着。“没什么只是想着……可惜我不是秋葵。”他说着将那叶子拿了下来“不好意思恐怕学不会。”
沈凤鸣白了他一眼:“那么久了湘夫人也没教你一教?”
君黎无奈:“你若晓得她现在有多懒得理睬我便不会这么问了。”
“算了不会便不会吧你会听就行了。”沈凤鸣道“听她琴总没少听?宫商角徵总还分得清?我依每个音表示一些意思你记着就好。”
“只听……倒是可以但我又怎样给你传讯?”
“你啊——你既然不会真出事便只能喊‘救命’了。”沈凤鸣笑道。
君黎知他说笑微一莞尔:“只可惜也不是过年否则去城里买些焰火来倒也可以作暗语之用。”
一语似乎提醒了沈凤鸣。他沉吟一下道:“我倒是带了一些——临走去看凌夫人那小子五五送我了一捆——你晓得么他爷爷倒是会做这些东西。”
“做焰火……?我没与他爷爷打过交道倒不晓得。唔说来他也曾送我一个沙石暗器筒看来他对你更大方。”
“没错没错那焰火也便是个暗器筒说来倒很精细。我一会儿去找出来离开衢州之前想办法给你。”
两人说着沈凤鸣更将黑竹会往日里一些互相传讯的暗号告知又道“似这般‘大生意’必定会约定新的暗号但你也先听知些吧纵然未必便是这意思至少能够辨识其貌。”
君黎一一在心里记了抬头道:“你出来也够久了夏大人该在席上了你不去不要紧么?”
“这般酒席我反正从来不入他们都晓得。”沈凤鸣道。“没事倒不用挂心这个我反倒是要花点时间去审一审那五个人——也是离开这衢州之前我来告诉你结果。”
君黎点头指指身后不远:“我就在那‘才子茶坊’你看便利就来。”
“午前定来。”沈凤鸣答应着似乎准备离开却忽然又一沉默。
“怎么还有什么事没说?”君黎看他。
沈凤鸣犹豫了下。“没有。”便待转身。
“没有?”君黎想了想忽瞥见他手中柳叶若有所觉。“若是给秋葵担心暂时倒也不必。”他说了句。
“……倒也不是担心”沈凤鸣只好讷讷“不过是想着……你怎便肯丢下她出来了?原本不是说非要陪着她才保得大家都安然无恙么?你这般出来朱雀定怒岂能不迁怒于她?”
“还说不是担心?”君黎微微一笑随即也将笑意敛去。“我不是没想过这一层可是……患得患失的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至少在我这几个月看来朱雀对秋葵该是真的没有恶意纵然因我之故再怒也不至于拿秋葵来出气。反是这里夏大人如今处境比秋葵可要危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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