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下。“何必呢弓长我们不必闹得如此。如今马斯人死也死了而我只是要带走一个于你无伤大雅的年轻人。这样我来作保今日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他会泄露半句——毕竟这事情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的对么?”
张弓长眼神在君黎和沈凤鸣身上来回转动犹豫未决最后还是看定在沈凤鸣身上。沈凤鸣与他目光对视心里一沉猜想他必定是要作出让步了但这口气无处可撒大概还是要撒在自己身上。他晓得单疾泉是君黎姐夫想必今日拼着与张弓长翻脸也要救他走但自己和他可无亲无故他说一句“是我逼沈凤鸣将他带上山来的”来替他开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再接下来恐怕也只能由自己自生自灭了。
他就把心一横道:“大哥此事事关重大我——有些话先私下里跟你谈谈。”
张弓长便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单疾泉已经看到他面色不豫心念一转提声道:“弓长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宁大人马上要回京回报是我们两个合谋杀了马斯推了沈凤鸣上了这个位置。若你现在又将沈凤鸣推了下来宁大人这里你恐怕要自己想办法解释。”
张弓长恨道:“你管得太宽了吧!你的人你要保现在连我的金牌人选你都要保?”
“我不是在保他是在保你。”单疾泉道。“怎么决定还不是看你么。——若你不介意我带那小子先走了。沈公子的解药回头让他到青龙谷找我要。”
他似模似样地说完已经走到君黎身边。沈凤鸣的人都不敢拦他向旁退开。只见君黎唇齿带血面容惨淡他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将他架起。
马斯的人却没那么沉默便将去路一拦道:“大哥不能放他们走!”
“让路吧。”张弓长低低说了一句。众人一愕虽不情愿也只能退开。
只有沈凤鸣在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单疾泉半招未出全凭巧舌如簧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竟然就生生化解了这一段危机将君黎带下了山还顺带让众人都以为自己真的被他下了毒。
扶着君黎往山门的方向走了半程离开黑竹会众人的视线单疾泉才算是松一口气斜手去搭君黎脉门看他伤势只觉他体内真气时有时无顺逆冲撞加上还有中毒之相情形并不妙。
他就只好在一处平地放他下来掌运真力顺他肩上穴道导入助他理顺气息。中毒虽深但毒性似乎并不算太恶他也便先未强逼只将他外伤简单作了处理。
隔了一晌君黎总算醒了转来只觉身体麻麻的头脑也有些混沌慢慢才认出单疾泉来。
“单……”
“先别说了。”单疾泉见他醒了便道。“我们先下山省得黑竹会的人改变主意又追了来。”
“马斯呢?”君黎还是问出来。——“他真的死了吗?”
“你自己杀的人自己不晓得?”
君黎嘴唇轻轻颤着说不出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但随即想到什么又抬头道:“那沈凤鸣呢?他也死了?”
“你希望呢?”
“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毕竟若不是他我今日也……也杀不了马斯总觉欠了他很多。”
单疾泉微微一笑。“放心他死不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真的么?”君黎总算松了口气。
走了几步他才想起深谢单疾泉今日救了自己一命见他漠然不应便又忆起在临安时那匆匆一面他曾经对自己投以的冷言。
“我……万没料到单前辈会为了我出面。”君黎赧然道。“你是怎样认出我的?”
“我不是来了才认出你。”单疾泉道“我是为你来的。”
“为我来的?”
单疾泉哂然道:“若不是在临安的时候凌厉为了你的事情好说歹说求了我一个早上我是不来趟这种浑水。”
君黎心中大震颤声道:“是凌大侠——他托单前辈来接应我?”
“晓得应该感恩戴德谁了吧?”单疾泉睨了他一眼。
君黎讶到口不能言心中却在翻江倒海。凌厉为自己求人单疾泉更为自己涉险——自己何德何能令他们如此?
他不晓得单疾泉除了看在凌厉面子上也为了妻子顾笑梦。虽然君黎与顾家脱离关系但单疾泉晓得顾笑梦究竟还是挂心这个弟弟。若被她知道自己明知君黎有险却听之任之恐怕她有得好难过了。
而且话说回来不论如今立场自己跟张弓长昔年交情还真的不错。也难怪凌夫人这么肯定地说单疾泉是托付此事的最佳人选了。
“我只能送你出山门你还是要自己回城。”单疾泉道“我今日须得回青龙谷去否则教主真会带人来这里寻事了。”
“你来这里拓跋教主也是知道的对么?”
“他现在没立场来找黑竹会麻烦但心里当然对马斯还是恨意非常这次算是借你的手报仇。如果张弓长胆敢将我怎样他要挑黑竹的立场便有了我估摸着他现在正巴不得早点天黑——若天黑了我没回去这山门大概就要被攻了破了。”
“单先锋不希望如此?”君黎问道“我听凌大侠说青龙和黑竹之间原就很快要有纷争……”
“但我不想日后被人说纷争是因我单疾泉而起这引线还是换个人来做。——等回了城你趁早找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自己运功将身上的毒逼出来否则毒性附得牢了就麻烦得很。”
说话间远远已能看到山门忽然只听后面有人喊道:“喂!”君黎心一提。这是沈凤鸣的声音。两人转过身只见好几个人陪着一个跛着腿的沈凤鸣而他连跳带跑追上来喘着粗气咳嗽着道:“你们……咳……你们走得倒快!”
单疾泉抱臂笑道:“沈公子来得才快——看来你跟张弓长谈判得不错?”
沈凤鸣到他面前深深一揖道:“今日若非单先锋恐怕我也就讨不了好去这个人情是欠下了。咳如今黑竹大会已竟我……也要准备下山去若单先锋放心能不能将这个——嘿嘿就这个人咳交给我——他中了我的掌毒惭愧此毒功我习练日短原是对付马斯用的还没有现成咳现成解药得花点时间才能帮他解毒。”
单疾泉道:“不耽误你去淮阳刻金牌之墙?”
“大哥答应让我休息三四日养伤再启程。”
单疾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是该养养伤。”又道“既如此我就先走了。”
“那个单前辈。”君黎忙叫住他低声道“能不能劳烦你件事——别把我杀了马斯的事情告诉我姐姐、姐夫?”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你姐姐?”单疾泉皱眉看他。“您宁愿她认为你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我——不想叫她担心今日山上的事情就只有单前辈清楚只要您不说她也不会知道会与我有关。最好连拓跋教主也别告诉免得我姐夫也晓得了。”
沈凤鸣已道:“奇了湘君大人你莫非不晓得单先锋就是你姐夫……”
“‘湘君大人’算是个什么称谓?”单疾泉特特打断。
君黎却已经一呆:“什么单先锋是……?”
沈凤鸣被单疾泉打断得一怔接口道:“是……你姐夫……的好朋友啊。他晓得的事情你姐夫必定也晓得。”
单疾泉却反而失了笑淡淡道:“沈凤鸣希望你担了这个金牌之后青龙与黑竹的交恶可以发生得略晚一点。”
沈凤鸣还未完全懂得他话里的意思单疾泉只道:“失陪了。”倏然转身便已离去。
君黎和沈凤鸣都是受伤的身体哪里还能及得上只能站在了原地。沈凤鸣先前跑得太急现今身体的不好受只怕还远胜君黎这一下单疾泉一走他绷不住就露出痛苦之色来。
“你当真没事吧?”君黎皱眉看着他。“我先前听他们都哭得惨还道你死了。”
“嘿嘿那是我故意让他们哭的。看不出来湘君大人你还挺关心我受宠若惊啊!”沈凤鸣说着又狠狠咳了两声。
“故意让他们哭?为什么?”君黎不解。
“我是猜想着你这个人的杀气往往要到受了刺激之下才会忽然涌出便装一回尸体试试看咱俩交情够不够了。”
君黎苦笑“你让我在你死了才上去是不是也是觉得……也许你死了我的杀气便会被激出来?”
“你还记得我死了你才能上去那会儿是全忘了吧?我拼着那一击只是想让马斯中毒的谁晓得你会冲出来连你也中了毒差一点就全然白搭了。走走走要给你解毒还有得麻烦。”
“我没事倒是你活着就好不然虽然杀了马斯我心里也不得安生。”
两人便走着沈凤鸣又道:“说到马斯——方才已经检视过他的尸体了。说来真是有点难以想象他的致命伤分明是你刺在他咽喉的那一剑可是他中了那一剑之后还跑了那么多路到峰顶又跟你缠斗那许久。难道一个人的‘气’真可以盛到这般便在明明应该是死了以后还犹能反扑一直到所有的‘气’都消失殆尽才忽然倒地?”
“因为他是个怪物吧。”君黎也不无后怕地道。
“对了还有件东西给你你要就做个纪念。”沈凤鸣说着掏出又一个银色圆牌上面还有血迹殷然。
君黎接过呆了一呆。圆牌的核心刻了一个“马”字。
“你……给我这个牌子做什么?”
“作纪念啊。”沈凤鸣耸肩。“原本么想着你或许需要这个去跟顾家交待不过刚才听你好像说不想让他们知道——那就随你了你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君黎看了他半晌方道:“谢谢沈公子。”
“哟学会跟我客气了。”沈凤鸣正笑着忽见山门处怦怦两下升起来一颗讯号。
“有人闯山?”沈凤鸣狐疑。“怪了我们都要撤了现在来人?这可不妙兄弟们我可没力气打架。”
但君黎已经站在岩边远远看到了闯过山门的人眉头就是一皱。
“怎么是她?”
沈凤鸣到他身边一看也怔了一下“你跟她说过你要来?”
“我去瞧瞧。”
沈凤鸣见他当先而去就一笑“湘君还是向着湘夫人啊。”便也抢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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