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月迎来尾声时间节点上正式步入4月之后北地不甚显著的春季也仅有一月就将结束了。
时间流逝的速度飞快对贤者一行而言于漫天飞雪之中登陆到这片土地的光景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却又将要在这里迎来一个季节的完结。
随着一行人向南前行的脚步和季节的推延四月伊始以来气温越来越多地维持在了20以上。在湿原所遇到的小雪就好像是寒潮最后的挣扎一样——依然十分强大以人类所无法抵御的强力覆盖了十数公里的范围但却任谁都可以看出来即将凋零让步于暖和日子的迹象。
冰雪消融从路况的角度来说是一件好事没有结冰打滑的地面没有难以前行一踩到就陷进去的积雪令一行人在离开了湿原之后的道路越来越好走。
跟在后面的狼群令队内的不少人都精神紧张了三天左右但兴许是饥饿让它们转而去找寻更好得手的目标而放弃了这支警惕的人类队伍在第四天的早上正好走出湿原的那一刻身后一直静悄悄尾随着的狼群就再也不见踪影。
连日的守夜加上紧绷的神经待到确认狼群已经没了踪影松懈下来的第四天许多人都是失误连连。
负责烧火做饭的足轻挺长时间以来首次出现烧过了头的情况宝贵的白米一整锅几乎废了一半。而后面在保养自己的刀剑时不小心割伤自己的也有两人搬柴时不小心砸到了自己脚的也有一人。
有过守夜经验的人都明白在将近凌晨也就是守夜即将结束时人的精神就会处在最为疲惫意识模糊的状态之中。
前半夜的亢奋与紧张感神经紧绷会使得人对各种细节都十分敏感但当天快要发亮潜意识之中觉得“一切快结束了我可以休息了”的时候精神就会松懈下来而疲惫便会如潮水一般涌来。
所以经验老到负责守夜的人多数会轮班小息避免所有人都在同一刻放松了警惕导致安稳度过的一夜在最后一刻全盘皆溃。
但即便有着这样的轮班安排考虑到10来人的足轻还必须负责30余人武士的起居餐饮等杂活他们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时间能够休息。
守夜的武士可以多睡一两个小时但足轻们不行。弥次郎有良好的卫生习惯晨间喜欢用温水洗漱因此他们必须有人提早起来烧水。而后这一整支队伍的伙食也需要进行准备尽管亨利一行还有夷人们一定程度上可以自理许多诸如炊具和粮食等物品却仍旧是足轻把关所以他们也必须从那边借取需要有人负责接洽。从这个角度来说10个人真的是不怎么够用。
因为疲惫而出错的足轻尽管确实情有可原却仍旧迎来了上级武士们的一通训斥。这个国家严苛到无法违逆的阶级关系就通过这一早晨的动静清楚地传递给了亨利他们这些异乡人。
看着那些平日里可以与他们这边有说有笑的武士板起脸面目狰狞地训斥足轻而下级士兵们只得不停道歉的模样面面相视的亨利等人都不知道应当如何言语。
人是具有两面性的哪怕是再合得来的友人在一些地方上面的做法也可能仍旧会使得你无法苟同。
咖莱瓦看起来有冲动想要上去阻止毕竟经过旅途考验的他多多少少也明白守夜的那种疲惫但洛安少女拉住了他。
愣头青的做法总是过于直接出身于不同文化背景的他不会明白武士和足轻之间的关系以里加尔人的价值观直接介入到月之国内部的做法只会导致对方对他产生不满引火上身。
“你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啥事都不干还要指指点点?”用咖莱瓦能听得懂的通俗语言米拉给他打了个比方这样说着。
强行介入引发武士们的不满只是其一更要命的或许是假如咖莱瓦这样做了足轻们也非但不会感激他出头的行为反而会憎恨他。
因为他的强行介入只会激化矛盾而且在月之国的价值观当中足轻们认为武士的行为并无不妥。
这件事情有着很复杂的内情简单又直接依照内心当下的冲动就去行动往往只会激化矛盾使得事态恶化——某种程度上米拉在这个明明比她更加年长的家伙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年青人、小孩子总是只能看到眼前的事物。
他们无法以更长的时间尺度来看待一切当被父母训斥时满心只有此刻的委屈与愤恨认为父母对自己过于苛刻。
因此采取的做法不光过于直接有时候甚至会十分过激。
离家出走断绝关系甚至于弑亲反抗者历史上皆有。但不论是哪一种多半在经历过更长久的岁月之后才会逐步了解因后悔而痛哭流涕明白当初的苛责皆是为了一丁一点将自己打磨成型。
养儿方知父母恩当长辈看着幼儿时所看到的并非当下而是十年二十年以后的时间。
急不得的。
人生是很长又很复杂的有的时候直截了当的做法会十分痛快但在其它一些时候你又需要采用更加精准更加直击要害却又在一定程度上绕了一个弯的方式去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亨利走了出去。
历经过共同奋战以及许多日的协同过后在建立起来的熟悉感、信赖感以及彼此之间融洽的气氛这一系列前提下他说出了由夷人帮忙照看和人装备、帮忙做事以减轻足轻们劳务压力这一提案。
水到渠成地在经过思索过后鸣海和弥次郎虽然仍旧有些无法完全放下心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多观察老师的做法你这个呆子。”米拉给了看着贤者的行动发呆的愣头青一记肘击而队伍中的其它不少注意到这一切的人也都在细思过后不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瞥向亨利。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毫无关联的事物然而即便如此到底是要有怎样的心态和双眼才能总是准确地把所有的线索组合起来选出正确的那条道路?
经验的差距。
在走这一步时已经做好了应对之后会发生的情况的准备。
因为前期一切都已经铺平做出这一步的举动时才会给予别人水到渠成一切理所当然的感觉。可这并不理所当然——倘若他没有足够的实力令武士们认同;倘若他不是选择以技巧点到为止而是任由愤怒来用力量压制将武士们打成重伤;倘若他没有在与山贼之间的战斗当中毫无保留地相信鸣海会予以支援给予这些虽然久经训练却缺乏实战经验的武士足够的尊敬。
倘若他只是一个满腔怒火又因为自身的武艺高强而心高气傲根本不打算配合武士们更不可能放下身段去让夷人猎民们与他合作的异邦人。
一个人的强大终究是有限的。
“贤者”是什么样的概念看着亨利的背影博士小姐忽然明白了一直若有所思的鸣海也感觉在刹那之间懂得了。
作为凡夫俗子的更多人或许无法明白他当下在做什么就好像一窍不通的普通人看着一个维修复杂机械的人没有站在机器的面前却跑到旁边摆弄起毫不相关的其它东西像是不务正业地跑去摸鱼。
你不会明白对方到底在做什么但当他所有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东西都逐步完成最终拼凑组合起来的一瞬间你才会惊觉——
他其实一直都只是在做同一件事情。
专心致志地调整引导。
使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有才华的人敏锐的人看见了这些细节而为此感到折服。
而即便是更多没有这份能力阅历不足难以察觉到他意欲何为的人也会不知不觉地被其吸引跟在那个背影的后方。
因为他们隐隐约约地也察觉到了一切事物总是在按照这个人的说法发展的事实。
少数察觉到这一切的人思绪万千有感叹与恍然大悟的有隐隐约约觉得看到希望的。
也有。
提起了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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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继续缓缓地流逝眨眼之间4月已经过去了一周半的时间。
重复的前行之路没再遇上什么大的麻烦而随着准备的物资用得七七八八一行人的辎重也变得轻盈起来前进速度又进一步地增加。
在炎热的天气第一次到来高照的太阳炙烤之下午间温度直逼30的4月13日午后他们终于走完了这一段廖无人烟的道路到达了新月洲中西部位于群山之间的领地:泰州。
月之国的政治体系因为到达了新的领地缘由也经由武士以及博士小姐之口介绍予亨利等人。
一行人的出发点北方与夷地接近的领地被称作“北方三藩”藩主乃是月之国皇室分支。藩王赐姓为“源”用以表达高贵而正统的皇室血脉出身但却又因一系列缘由被贬为臣无皇室正统继承权限降级到了藩王一级。
用通俗一些的语言来说便是在皇室内部竞争之中的落败者被丢到了北方给予亲王之类的名头虽然比起一般华族仍旧算是更为高贵的但很明显是被发配到了边疆。
而北地的贵族也基本上都是随着曾经侍奉的皇室成员一同被丢过去的因此从这点来看北方会有谋反之心估计新京也是早有预料的。
藩地会有一定的自治权因为地区遥远管不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既然是作为皇室的正统支系自然也要予以一定的特权。
所以从最传统的概念来说藩地其实算是新月洲的边疆。而他们在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山路终于到达的泰州则是正儿八经的新京势力范围的最北部存在。
泰州的管理者并非皇族而是华族当中仅次于中央权力圈大臣的存在官职称作州牧。
这是普通贵族能够拥有的仅限于朝中重臣的重大职位而且作为地方官的领袖其个人生活或许比竞争激烈的宫中还要美满。
月之国一共设立有17个州17州牧便是国家最为重要的地方长官。而除此之外再算上3个拥有一定自主权的藩以及包括本州、扶桑等重要地区在内的4个皇室直辖地其领土范围以及整体国力确实是足以与帕德罗西帝国正面抗衡的强大存在。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在艳阳天之中到来之时正是月之国祭祖的节日清明时节。
于10日开始的这一节日全国上下许多地方都会给予工农士兵以为期一周的假日。令国民得以在这一时间点与家人结伴春游前去为故人先祖坟墓除草祭奠。
与亨利、米拉还有樱在之前经历过的山脚小村那种仅有靠近神社的地方限定的请神迎春祭典不同这一节日是月之国律法规定全国上下的节日也几乎是劳碌的底层人民一年之中仅有的可以欢闹娱乐的日子。
所以当他们来到泰州北部时所遇到的便是携家带口带着行李的老老少少们沿着一行人的反方向向着山内进发的一幕。
麻布的背囊与藤竹编织的背篓、遮阳的草帽一顶连着一顶骑在马上回头看去拉出了长长的草黄色队伍人头攒动着但都不约而同地为武士们让开了道路。
如晚春开始逐渐旺盛的阳光一般在冬季消退之后南下的一行人开始看到的。
是这个国家充满活力与生机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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