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一开始玛格丽特正是为了拥有一场冒险才逃离了帕尔尼拉城中心的那座大宅第但回想起来他们这一路上遭遇到的不幸事故也未免多得过头了一些即便是以冒险的标准而言。
厄运似乎一直笼罩在整支队伍的上头。即便是在与帝国骑士相遇之后事情也并没有得到好转。
满怀期待想着总算能够饱餐一顿的佣兵和商人们在到达了康斯坦丁部下所在的驻扎地以后扑了个空。尽管他们觉得——或者说他们希望——是骑士长的判断错误因为这该死的迷雾而走错了地方但周围浓郁到犹如实质的血腥味却仍旧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们这些人很可能已经遇害的事实。
情况一下子就恶化了起来。
距离司考提小镇即便是以战马的脚力计算也仍旧有着五六天的路程断了后勤补给这三十多名重装骑士战斗力必然会大打折扣甚至连普通地行动都没有办法。
但比起踪影全无的补给和后勤人员所有人都呼之欲出的却是与这紧密联系的另外两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干掉将近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帝国军人?”
“如果是亡灵行尸食尸鬼这些没有脑子只有本能的怪物的话它们又是如何学会了打击后勤补给以至于就连粮草跟给养都夺走的?”
两个问题的答案仔细观察一下战场便可判断明晰。
亨利骑着马缓步移动来到一棵满是鲜血的小树旁边。
上头钉着一枚粗短的弩失从高度判断和整支箭都沾满了的鲜血判断显然是从谁的软组织——例如喉咙——之类的部分对穿过去了。而那即便沾满了鲜血仍旧能够看出来是二白一蓝的火鸡尾羽箭羽确凿无疑是高地人的民族风格。
像这样的箭矢和弩失地面上和附近树干上以及损坏的盾牌上密密麻麻无声地道出了加害者的身份。
“你们他妈——”“锵——”愤怒的帝国骑士们拔出了长剑而罗诺等十来人满脸的不知所措。
周围除了鲜血以外还有密密麻麻的人类脚印很多人的步子把湿软的地面都压得深陷了进去显然是抬着粮草补给之类重物的缘故。
“是夜袭。”下了马的康斯坦丁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熄灭的火把而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鲜血也在提醒着他们这一事实。
“把他们都抓起来。”骑士长下达了命令部下受害的怒火需要目标来承受若是到了这一步还打算饶过罗诺等人的话他的威信必然会受到质疑。
“放下武器!”米哈伊尔率领着一组骑士围住了十来名高地人。矮小的村民穿着宽大盔甲的模样像是小孩穿着大人鞋与高大健壮骑着战马的贵族骑士相比看上去是十足的可怜弱势。但他们左右观望饶是表情如何可怜巴巴却也不可能有任何人会为他们出头。
“呸。”个别佣兵甚至对着地面啐了一口唾沫以表达自己出的这口恶气。
亨利和米拉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这是难以分清楚谁对谁错的一幕虽然乍看之下像是贵族在欺压平民可骑士们的愤怒也确实有着自己的原由。
那么错的一方邪恶的一方就是罗诺他们了吗?这也不全是。
若非生活所迫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还没有任何人帮他们他们也是更愿意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继续过那种平凡的农夫日子的。
因为攻击了他们留在营地的同伴的是高地人所以骑士们的怒火就对着罗诺等人发了出来。这显得有些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可话又说回来了又有谁可以抹去你身上属于某一阵营的烙印。
在哪里出身血管里流的是什么样的血这种东西是一辈子欧无法挥洒得掉的。
即便你自己想要逃离其他人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这个烙印套用在你的身上。
“肮脏的刁民。”饥寒交迫、斗志尽失之前已经妥协过一次的十来个高地民已经软下来的膝盖这一次也没有作出什么抵抗。他们轻而易举地被米哈伊尔等人抓捕了起来在卸下了武装用麻绳捆了又捆以后一行人被骑士们押到了另一侧。
佣兵和商人们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好原先以为到达了这里就能够获得充足的补给眼下风尘仆仆地赶来却扑了个空。
时间已经是下午4时少许虽说还没有到傍晚但冬季较短的日照时间加上浓雾弥漫也已经令周围开始变得阴沉了起来。
继续赶路?
可司考提在五六天的路程之外人和马都已经很长时间没能吃饱饭了哪里还有这个力气啊。而且万一在路上再遇到袭击呢?
包括一些骑士在内大部分人的脑袋里都有些迷糊。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中忽然有一个商人注意到了一些什么。
“不对啊”
“尸体哪去了?”他用直白的语言问出了这个问题声音虽然只是通常说话的音量投在头脑混乱的众人耳中却如雷贯耳。
这是个让人一旦细思就忍不住浑身颤抖的问题。
亨利和米拉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同样如此的还有费鲁乔跟康斯坦丁等人。奥尔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她半跪在马车上兜帽下散发着蓝**力光辉的双眼仔细地打量着警戒着周遭。
高地民不可能会收拾战场他们自身的文化就认为死尸是应当回归野外的传统的埋葬方式也是把尸体丢弃在高山上任猛禽和食腐动物啃噬称为“天葬”。那就更不要提收拾的还是他们憎恶的帝国军人尸身。
百来名全副武装的帝国军人即便是骑士侍从那也是经受过至少3年训练的未来骑士。
在这种充满敌意的领土他们是不可能像民兵那样彻底放松警惕的。
因而就算高地民是借着夜色偷袭优势也仅仅只是第一波攻击时能够体现出来待到正规军反应过来那肯定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拉锯战。
现场遗留的血迹和各种残破的武器以及大量箭矢和投石索的锥形石块还有碎裂的木头和折断树枝以及遍布各处的足迹都说明康斯坦丁麾下的帝国军人打了一场切切实实的硬仗。
考虑到装备和训练有素的程度即便高地人胜利只怕付出的伤亡也不会低于帝国军的两到三倍。
完全是靠人数取胜并且即便如此仍旧只是惨胜。
那么这最少也有三四百的死尸到底又是哪里去了呢?
大部分人不愿意细思这个问题因为一旦钻到这个牛角尖里头去他们就会因为这种恐惧而将自己整个人彻底压垮崩溃。
可恐惧和威胁并不会因为你视而不见就真的消失。
必须行动起来。
必须行动起来。
在恐惧和紧张感的作用下他们瞬间清醒了过来。
佣兵和商人们从马车上取下了斧子而骑士们也开始搜寻那些原先营地留下来的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倘若今晚要在这儿过夜的话他们可不能再睡在无遮无拦的林地之间。
“咔——咔——”的伐木声此起彼伏原先营地内很多破损的布料和任何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也都被重新捡了起来。
“陪我走一走吧。”而康斯坦丁抱着头盔走到了亨利的附近这样开口说着。贤者和米拉对视了一眼接着都翻身下了马。
三人步行朝着前方走去米拉刚走了一段就察觉到了这正是那些袭击军营的高地人撤离的方向——若是作为战场的话地面上的脚印会凌乱得多朝着四面八方各个方向的都有并且相互之间有着严重的重叠。
唯有撤离或者进攻时留下的脚印才是相对笔直的并且大多朝着同一个方向。
她判断出这些是高地人撤离时的脚印除了痕迹是朝着远方延伸出去的以外还在于它们很多都很深显然是搬运重物留下来的。
留在营地那边军队后勤用的马车被摧毁了。这很可能是士兵们自己做的他们不愿意就这样令己方的补给落入暴徒的手中。
这些损坏的马车连同其它不少器物这会儿正被骑士佣兵还有商人们拆卸下来做成栅栏之类的周边防护。
而他们三人在做的则是徒步前行仔细观察周围环境留下来的各种踪迹以达到对于情况有一个更加明确的了解。
但康斯坦丁为何选择了亨利而不是更为熟悉的他部下那些骑士这是米拉没有办法想明白的一个问题。
“后足着地足迹平稳。”康斯坦丁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足印:“看来他们确实是彻底输了这些人走路的时候是悠哉游哉地慢步向前完全没有被任何人追击的迹象。”
“有俘虏。”亨利言简意赅地提示道米拉和康斯坦丁顺着他的指示看去确实在地面上看到了一些被后来的脚印叠上去但多少还能看到的拖拽轨迹。
两道平行显然是失去意识的人被其他人架着走双足在泥地上拉过的痕迹。
“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康斯坦丁小声地这样念叨着虽说死是一件坏事但作为帝国士兵被敌视主流拉曼社会的少数民族暴徒所俘虏兴许死个痛快反倒是他们所期望的。
“啊——”米拉小声地发出了恍然大悟的感慨她多少知道了一些康斯坦丁为什么不带自己手下而是要他们这两个外人一起前去调查的原因。
缺乏给养又仅仅只有三十多人的骑兵面对少说还剩几百人的高地暴民。哪怕是在平地上除非对方傻得完全不动弹都无法出现压倒性地一次击溃。而若在山地等复杂地形之中不确定的因素会有更多。这就更不要提他们现在甚至连对方在哪儿都不知道。
去救人很难很可能会赔上自己。而且附近还有其他的威胁。
不去救那么即便部下能够理解这一事实终究忍不住会想。
‘如果被俘的是我我也会被孤零零地丢下一个人吗?’
士气和军心便会在这种地方动摇康斯坦丁是个精明的领导人。而正是考虑到了俘虏的可能性他才选择了亨利和米拉作为随行。
足迹不会永远保留再过些时间它们就会完全消失。是否前去救援他可以慢慢决定若是情况允许的话再提起这件事情即可而若是之后的情况太过于紧张的话这一发现就会被永远地埋在心中。
这残酷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的米拉答案都不会改变。
是的她能明白这其中的个中缘由明白所谓的‘不抛弃不放弃’之类说法只是天真年轻人的口号。
但凡事至少要试过了才行啊。米拉看向了亨利她忽然明白贤者之前说康斯坦丁“比我更坏”是一种什么样的意思的。
确实这两个人在外形和气质上有些类似但这只是一开始给人的感受。康斯坦丁这个人更为功利也更加果断若说亨利是平稳的莫比加斯内海的话那么康斯坦丁就像是怒涛连连的外海。
能力非凡年轻果断像出鞘的剑。跟随在他身后你有可能一步登天但这把双刃剑也随时都有可能反过来伤到自己人。
这个人很危险。
米拉小步地退到了亨利的身后而康斯坦丁站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然后又跟贤者对上了眼。
“你的推测数字是多少?”他对着亨利这样说着尽管相遇才一日少许他却像是双方已经熟悉到可以肯定贤者一定答得出这个问题一样自然。
“至少六百五十人吧应该是还集结了周边的其他几个村庄。”亨利回答而紧接着又反问道:“你不是早就该清楚大致的兵力了吗。”
他说康斯坦丁愣了一下而米拉则是望向了贤者。
“绞杀妖魔鬼怪这种事情一向都不是帝国正规军做的事情要么交给佣兵要么请专业的教会执行队。你们只是碰巧在执行其他任务的时候来到了巴奥森林不是么?”他直直地盯着康斯坦丁虽说体格上相差无几但骑士长一时间竟因那双眼眸有了退却的意思。
“了不起了不起传说果然名不虚传。”他小声地念叨了几句然后加大了音量坦诚道:“是啊我们正是为了剿匪而来。”
“所以正着来反着来那些高地民都没有活路。”康斯坦丁模仿亨利的样子耸了耸肩言语之间已经断定了一批人的生死。
“”米拉沉默了。
亨利也一言不发。
这个话题不适宜深究因此他们就此打住。
三人转过身接着朝着前面走去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发现了一些不同的痕迹。
“足迹变得更深了。足尖先着地脚后跟很浅。”
“这是遇到了袭击但是袭击是哪里来的——”
“流了很多血。”三人接着朝前面走去。
“在这里倒下了。”地面上出现了较大的凹痕可以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人体的形状在差不多脖颈附近的地方流出来了一大滩的血液沾染在草叶上的已经凝固而余下的则渗入到了泥土之中。
“然后”亨利蹲了下来看着膝盖和手肘还有手腕部分凌乱的泥土被翻起来的痕迹。
“又‘活’过来了。”他回过头看着米拉和康斯坦丁。
“嗯这下我们明白死尸到底哪儿去了。”康斯坦丁接着说道:“这是坏消息而好消息是我们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
他朝着前方指去似乎是被复苏的行尸攻击的高地民们丢下了不少的物资狼狈逃窜。
而在之后回归营地通知佣兵们过来帮忙搬运被栅栏和马车组成的临时围墙包围的营地篝火点起久违地可以饱餐一顿的众人沉迷在口腹之欲之中短暂忘却连日以来的战斗之时奥尔诺来到了亨利的身边。
“伊斯塔莫里哀达佛洛地耶”她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散发着的魔力光辉自下午起就未曾停歇。
而这句小声地用精灵语诉说的话语直译过来的意思是。
“雾里有东西。”
“唰————”
“呜————”
风声大响。
篝火阵阵摇摆。
有什么。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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