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殷绮梳洗完毕便去陶莹那里用早饭。接近正屋时却见殷廷修也匆匆赶到。与昨晚的便装不同今日他身着月白色宽袖长袍头上以云纹木簪束发走起路来衣袂飘飘颇有些超尘脱俗的味道。
早饭是米粥和馒头配有几道小菜。殷绮发现对面的殷廷修只是喝着一碗水其余食物竟一概不碰。
陶莹在一旁解释道:“不用担心你大哥从今天起他开始辟谷只能喝些蜂蜜水。”
辟谷是修行术法的一种方式殷绮以前也听说过。辟谷期间的灵徒不能食五谷杂粮要调息理气静心清欲采天地精气来重锻身心。
饭毕陶莹将两人送到门外。她拦住了芸香只让一个年长的女仆跟着殷绮。跟着廷修的则是一个同龄的少年。
殷绮随着众人从内院出来又向东走了一段便到了东院的入口。只见大门紧闭几个武士面无表情的守在两侧旁边还有两个同廷修一样装束的少年和几个男仆。
两个少年一个面白纤瘦一个高大健壮分别是二公子殷廷允和三公子殷廷岳。他们的体貌相差虽大却都是二夫人的亲生儿子。
看见兄妹二人过来殷廷允微笑颔首殷廷岳则朗声叫道:“三哥!”认出殷绮后又颇为兴奋地喊了句:“五妹好久不见。”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直不和她们的几个儿子竟然关系不错。
殷绮恭谨行礼“二哥好四哥好。”
“咱们殷家终于有位女术师了。”殷廷允笑道。
“术师?先过易老头这关吧!”殷廷修并不乐观。
“你还没见过易先生?”
“那你要小心了!”见殷绮摇头殷廷岳同情道:“这老爷子可是个活阎王!”
殷绮心头忐忑正欲细问门却打了开来她只好先跟着三位兄长步入门内仆妇们则侯在门外。
四人沿着石板路一路向东刚开始左右两侧皆是灰白的院墙每隔一段绘有一只猛虎。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呼喝声和人的哀嚎。殷绮知道这里便是神虎堂了。她不由得想起杨成只怕日后难免会碰到他。
再往前北侧已无院落一道高墙将东院与外面的树林分隔开。南侧则是一处园林同样以高墙围起只能看到高耸的树木和一栋三层的阁楼。
那栋楼唤作青鸾阁里面住得都是殷府买来的美貌少女悉心教养后待各地的达官贵人前来寻慕术师时用来献艺助兴在顺势以高价卖出。
过了青鸾阁地势渐高石板路变成了石阶。与园林那处相反这里右侧只有高墙左侧才建有院落。
走了一段石阶殷廷允与殷廷修面色如常殷绮只是有些气喘最为壮硕的殷廷岳却突然无力瘫倒在一旁“我不行了这个月已经辟谷三次每天还让我们走这么大段路。二哥你去告诉易先生我殷廷岳无能不想做术师了。”
“莫要开玩笑早饭时母亲已经破例让你吃了些桃子和藕片这会儿就支持不住了?”
“我可比不了你们两个”殷廷岳话里带了些酸意“我哪是这块料!”
殷廷修见他赖在地上不走什么也没说伸手便过去搀他。
殷廷岳嘿嘿笑道:“三哥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还未说完双脚已然离地。殷绮以为他站了起来往下看却发觉殷廷岳的双腿蜷曲还是坐在地上时的姿势。廷修扯着悬空的殷廷岳慢慢向前走就像拽着一面轻飘飘的旗子。
“三哥你快让我下来。”殷廷岳一边试着拨开殷廷修一边伸直双腿打算重新回到地面还未成功便被殷廷允架住另一边。只见殷亭允做了一个繁复的手势口中还念念有词殷廷岳的动作顿时就僵硬起来。二人趁机赶紧将他拖进灵徒馆里。
入了门撤掉术法殷廷岳重获自由面上却难过得像是进了地府。
殷廷允安慰道:“你好歹撑一撑等父亲回来再说放弃修习术法的事否则母亲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殷廷岳仰天长叹“唉!那不是还得再熬半个月!”
殷绮见了这一出闹剧心中感慨修习术法的艰难。即便身为灵徒若是在修习过程中不能精进如殷廷岳这样只怕早晚会被淘汰出来。
走到一处岔路口兄妹几个分道扬镳殷廷允与殷廷岳去上早课殷廷修则带殷绮去了易先生的居所。
“待会儿见了易先生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惊慌泰然处之便可。”殷廷修边走边道。
见他刻意提醒殷绮问道:“易先生很严厉吗?”
“若单单是严厉那还好说”殷廷修苦笑道“关键是他常常不讲人情行事古怪这才最让人头疼!”
说完二人已至门前。与殷绮想象中的不同易先生的居所不过是间草庐四周用竹子围起院内杂草丛生正中的石子小径也坑坑洼洼。走进院子只见门前的一条长登上坐着一个须发凌乱干瘪枯瘦的老头。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灰色长袍手里正把玩一根竹笛。
殷廷修朝着这老头拱手一拜道:“先生五妹我给你带过来了。”
易先生头也未抬指了指一旁的草地“脱了鞋袜去里面走一圈。”
殷绮心下纳罕让三哥做这个是什么意思?殷廷修并未动作却转过头来朝她猛使眼色。殷绮恍然大悟易先生说的原来是她。
虽然在男子面前光脚亦有些不妥但既已至此自己也别无选择。殷绮心下一横就在原地迅速地脱去鞋袜提着裙子走进了半人多高的草地。
易先生终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地看着殷绮在草地间穿行。走完一圈易先生并未让她穿回鞋袜而是招手让她站到面前
殷绮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心中有些恐惧但想起殷廷修的嘱咐还是尽力保持着平静淡然的态度。
易先生伸出枯枝般的手手心朝向殷绮的脚背。片刻间殷绮脚上沾染的浮土开始飞向他的手心。见差不多了他握住手中的土壤闭目凝神接着说道:“三夫人说得不错你的确是灵徒。不过现在才开始修习已经有点晚了。”
他睁开眼朝殷绮伸出右手食指说道:“这里的学生太多我们没有精力慢慢教你。一年之内你得练成御气术才能留在这里若是觉得自己做不到还是现在放弃的好!”
“先生她学得这么晚一年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殷廷修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殷绮听的他希望殷绮能知难而退否则她白白受一年罪不说自己也得别扭一年。
可对于殷绮而言当务之急是让陶莹看到她的用处否则她只怕立刻会失去庇护。
殷绮抬头看着易先生道:“这世上之事总要先尽力一试才好谈放弃二字。先生放心这一年里我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您的栽培。”
殷廷修讶然看向殷绮没想到这一副温和谦恭模样的小姑娘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栽培你?想得倒美!”易先生敲了敲长凳一只黑色大鸟突然从屋里窜了出来落在易先生的肩膀。殷绮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只羽毛黑亮体型壮硕的八哥。
“这是阿桃它会带你去初学者受训的地方。”
“先生不用麻烦阿桃我会带……”
“你哪里都不能去!”易先生突然暴怒“御生术你都练了三个月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长进还老往神虎堂跑是想让我打断你的腿吗?”
“我还有早课……”
“上什么早课!殷家又不指望你去为人出谋划策学那些有什么用!今天我就看着你练练不好不许回内院!跟我走!”易先生气冲冲地朝屋后走去殷廷修垂着脑袋紧跟在后只留下殷绮、阿桃一人一鸟立在院中。
“嘎!嘎!”阿桃叫了几声倒是先开了口。
殷绮想这八哥既跟着易先生这样的术师一定颇具灵性。正等着听它口吐人言阿桃却又闭了嘴眼睛盯着一处猛瞧。殷绮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自己脱掉的鞋袜还在地上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
殷绮穿上鞋袜刚站好阿桃便一声怪叫展翅飞出了院子。殷绮连忙跟上。
阿桃飞一段便停下来等等殷绮见她跟上再飞之后再停倒也算善解人意。
最终它飞进了一处狭长的院子停在一株柳树上。进门时殷绮注意到院门口挂着一副木牌上面写着一个“人”字不知何意。
“新生!新生!”阿桃厉声叫道一名男子闻声而至。
来得这人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副温文尔雅的文士模样。他见殷绮站在柳树下问道:“既是阿桃护送来的那你就是殷绮吧?”
“正是小女。”
“跟我来。”
殷绮正欲随行想起八哥还在树上便仰头说道:“多谢阿桃。”
阿桃给了她高傲的一瞥舒展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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