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这个时候安若兮总是会想起她与百里九的第一次初见虽然只是别人刻意的安排她仍旧会觉得美得不像话刻骨铭心。
那时候百里九一袭红衣坐在正襟危坐的众皇子中间挺秀飞扬眉眼风流一身狂放不羁的气度正是说书先生惊堂木里衍生出来的红衣侠士。
她在那场宴会上一鸣惊人用自己十几年来的刻苦轻而易举地收获了在场所有宾客的赞誉。惊鸿翩跹时手中的桃枝好巧不巧地抛落进他的指尖上他冲着她邪魅一笑指尖轻轻一弹花瓣零落飘飘洒洒。
那时候她只知道桃枝夭夭芳心暗孕却不知摧花零落自是无意到如今只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
安若兮轻叹一口气一时间心里满是惆怅与酸楚不觉出了神。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她惊诧地转过头有片刻的晃眼。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一脸怒气站在门外盯着她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焰来。
“九爷?”
这是她搬进来以后百里九第一次到她的屋子里来她心里有些酸有些甜有些惊另外看着他的脸色又有点受宠若惊。缓缓地绽开一抹笑意她转身面对着他敛衽行礼。
百里九不说话径直进来闭了身后的屋门。
在那一刻安若兮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两人之间好像无端就生疏了起来。
“九爷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她一噎好像的确是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地让座:“九爷您坐。”
可是往哪里坐呢?这间屋子里太寒酸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能坐的也就只有两个锦墩还是从浮世阁里搬来的再多了也就没有地方搁了。
安若兮突然就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打入冷宫里的妃子一般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宠幸有些手足无措。
她把锦墩搬过去又觉得不妥这哪里是男人家坐的东西?她赶紧转身把床上的针线簸箩收拾了:“要不九爷坐在这里吧?”
百里九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突然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哪里不一样了。从她搬进一念堂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也没有在自己跟前出现过几次不张扬不生非。
他同诺雅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满心提防从未正眼打量过安若兮几次。今日她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也不像以往那样举手投足都是魅惑。相反她沉稳了许多尤其是那种局促不安的宁静往往更会令男人生出怜惜的心思来。
他心里的怒火降了降冷冷地道:“罢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安若兮有些失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起身来:“九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百里九清了清喉咙:“你为什么处心积虑地非要搬进一念堂?”
安若兮袖子里的手忍不住一颤紧张地绷紧了身子不敢抬头与百里九直视:“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秦宠儿。”
“为什么害怕秦宠儿就因为你指使人跑去太子跟前告密致使她和李茗素被害得那样凄惨是不是?”
安若兮的身子这次也忍不住抖了一下惊慌地看了一眼百里九知道瞒不过他就不辩解:“我我也没有想到太子妃竟然会那样毒辣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心里很愧疚……很怕……”
百里九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安若兮你最令人讨厌的就是这一点老是做些挑拨离间的暗里勾当倒还不如秦宠儿来得光明磊落有担当一些。”
安若兮低着头开始轻轻地啜泣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她最近这些时日好像消瘦了一些原本丰盈圆润的肩膀如今看起来有些单薄。
“若兮知道以往自己做错了很多以后我会改的。求九爷不要把我赶出去我保证不会再惹是生非以后也断然不会再对慕容诺做什么手脚。”
“不会?”百里九一声冷哼:“那你告诉我诺雅剑上的毒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毒?什么毒?”安若兮莫名其妙地问。
“卸下你的伪装不要装得那样无辜安若兮也不要告诉我你根本就不知情。”百里九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气性。
安若兮惊慌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毒药。”
“不要再装了这样只会令爷我感到厌憎。”百里九逼近一步居高临下望着她:“这不就是你装神弄鬼死皮赖脸地留在一念堂的目的吗?”
百里九的话就像锋利的刀子狠狠地簪进安若兮的心上她没有想到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会从百里九的口里出来死皮赖脸四个字更是令她无地自容。
“原来若兮在九爷的心里一直以来竟是这样的不堪。”她苦笑一声:“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装神弄鬼的事情真正装神弄鬼的是她慕容诺。她找了人扮作秦宠儿的样子在一念堂里我的房间里肆意恐吓我我忍气吞声地罢了怎么九爷反而怪罪起我来了?”
“那我还就果真不理解了既然她寻了人专门过来吓你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若无其事?那个被吓得昏迷不醒的人又是怎样被惊吓的你可以跟九爷好生说说吗?”
“我”安若兮一时语噎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辩解。
“所以说你搬进一念堂原本就不是因为你害怕什么鬼魂之说而是别有用心我说的对不对?”
安若兮慌乱地摇头:“不是不是九爷若兮向你保证我真的没有什么不良居心更何况若兮压根就不懂那些毒药怎么做手脚?”
“既然做了就承认吧纵然别人不知道你安若兮的本事我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麝香虱这样稀奇的东西都能被你利用来对付诺雅你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百里九的这句话彻底惊到了安若兮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双眼睁得极大:“九爷你你如何?”
“我如何会知道是吧?安若兮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自己果真就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人觉察是吗?从你一进将军府我就知道你工于心计是怎样的蛇蝎心肠!”
安若兮停止了哭泣满脸的颓然:“我我承认那时候我满心嫉恨恨不能将她慕容诺置于死地的确是使用过不光彩的手段。可是她不过只是一名卑贱的侍妾竟然魅惑了九爷您珠胎暗结。暂且不说孩子生下来以后乱了长序单是这传扬出去了对百里府的声誉来说也是玷污。”
“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安若兮九爷我就不怕告诉你诺雅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怀孕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笑而已你机关算尽白费心机了。”
“玩笑?”安若兮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她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怀孕?”
百里九冷哼一声算作是默认。
“那九爷为何还那样宠着她?明明她那时候只是一个青楼里出来的厨娘而已。难道我果真就不如她吗?”安若兮有些不甘心。
“那你就告诉九爷我你哪里比她强?”百里九唇角勾笑讥讽地望着她。
安若兮一噎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优越感她以为自己自小悬梁刺股几乎是被苛待着去学习那些女子们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琴棋书画女红礼仪甚于于功夫。
她觉得放眼整个大楚能够与自己的才华相提并论的人寥寥无几怎么到了百里九这里就全都不堪一提了呢?她慕容诺会什么?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只知道她喜欢说粗话不懂规矩我行我素唯一可圈可点的也不过只是一手厨艺堪堪将自己比了下去。
百里九见她不说话继续往她的伤口上撒盐:“说不出来了吧?就算是当初你除了你爹娘给你的荣耀身世你还有什么与她相提并论的?她不懂诗画但是比任何一个女子都有诗情画意。她纵然是废了功夫沦落到青楼也可以鹤立鸡群比任何一个女人都活得坚强高贵。
假如当初慕容山庄那场杀戮幸存下来的是你安若兮你觉得自己如今会活成什么样子?你拿什么与她相提并论?就凭借那些一文不名的所谓风雅?在九爷这里什么都不是。
安若兮收起你的野心收敛自己的行径不要再妄想做出任何伤害她林诺雅的事情来今天我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只能要求你收拾自己的东西滚出一念堂。若是还有下次侍郎府都保不住你!”
安若兮踉跄数步百里九的无情无疑给了她迎头痛击她呆愣着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坚持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她颤抖着手大概是第一次尝到被人冤枉的滋味眼眶里眼泪汹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九爷我跟你发誓那毒真的不是我下的。我求求你不要把我赶出去我保证我遵规守矩不会踏进她的屋子半步。”
百里九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卑微地央求自己并且不惜赌咒发誓仿佛一念堂外就是洪水猛兽的世界而一念堂是她避风的地方可以生还的希望。
百里九略微的犹豫令安若兮心里瞬间有了希望她走近他想着扑进他的怀里想着拽住他的袖袍想着搂紧他的腰可是最终什么都不敢做只是红唇噏动抽噎着道:“九爷这次相信我我只是为了你好。”
回答她的是百里九冰冷的背影自己房间的门被重重关闭的声响。
“天黑以前搬出一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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