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雅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不是竹园。
屋子里摆设虽然依旧是简单雅致但是细节之处不难看出其奢华。错金螭首香熏炉茶台琴案沉香条几琳琅满目的博古架上面镶嵌的一颗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朦胧圣洁的光。
她趴得身子有些僵了轻轻地动了动后背处传来的撕裂的痛楚令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里是哪里?诺雅忍不住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是和楚卿尘一起坐在马车上要回竹园的。
窗外依稀有人在低声说话压低了声音却是七嘴八舌一股袅袅的药香透过窗子扑鼻而来。
“从来没见咱们主子这样失魂落魄这次果真是被迷了心窍了。”
“就是他一直抓着她的手一宿都没有合眼看来传闻是真的。”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值得吗?水性杨花攀龙附凤的。”
“听说她是为了咱们主子才挨了这一剑自然令主子刮目相看。她再怎样不堪就冲着这一剑也值得阿不我伺候一番了。”
“谁知道呢阿不姐昨天那刺杀案究竟是怎样回事还不清楚呢?我听说她是未卜先知所以赶过去提醒主子的哪里就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难保不是有心人设计的。”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该不会是她给咱们主子招惹来的吧?”
“别胡说八道!这样没凭没据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们也能信口胡诌出来若是被主子听到了你这条小命都别想要了!”好像是那个叫做阿不的声音。
“阿不姐前两日你听说咱们主子把她接到竹园里当个宝一样护着不是还拈酸吃醋骂得那样难听怎么一转眼就替她说起好话来了?”
“以前那些频频登门别有用心的大家闺秀纵然是再好有几个心甘情愿地愿意为咱们主子奋不顾身地挡剑的?就单凭这一点我就觉得难得。再说了适才她的衣服是我给换的你们不知道她后背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伤疤以前肯定是吃过不少的苦。可能她在将军府生活得也不如意经常被打骂否则有哪个女人愿意背负这样的骂名从府里逃出来?”
“说的也是我听说秦府出来的那个侧夫人嫉恨心强对人苛刻经常打骂人的从来见不得别人一星半点的好。”
“不对呀阿不姐怎么我听说那九爷为了她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不说昨天还跟咱主子起了争执与风驰在大街上动手负伤吐血了!”
什么?诺雅一惊而起百里九吐血了?他不是一向武功高强吗?他不是一向生龙活虎的吗?怎么会败在风驰的手上还吐血了?
她急慌慌地就要下床赤足踩在地上才想起什么来颓丧地重新坐下心如刀绞。
自己如今已经是命不久矣那杀手阁若是知道了她非但没有动手杀掉楚卿尘相反还坏了他们的大事自己这条苟延残喘的小命怕是要立即赶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去了。就算是有楚卿尘护着又如何?
自己早晚也是一个死为什么还要拖累他?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毒发或者是死在杀手的剑下?
若是没有了自己他就可以不受要挟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花前月下过得恣意潇洒。
既然离开了就彻底一点不要再藕断丝连了。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一个头上簪着石榴红绢花的丫头探身进来:“夫人您醒了?”
诺雅听得出就是那个为自己说话的阿不的声音勉强笑笑算作回答。
“这里是哪里?”她有点明知故问。
“这是二皇子府上啊夫人。”阿不上前打起床帐用如意勾金丝绦系好。
“不是竹园吗?”
“竹园只是我家主子一个别院蕙夫人以前住过的院子我家主子经常过去小住而已。”阿不看了一眼她背后见已经有血丝洇出来:“大夫给开了药汤说您醒来以后务必喝了我去端给您然后传大夫帮您把后背的伤重新包扎一下。”
说完就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功夫就回来手里端了热气腾腾的汤药还有一小碟蜜饯放在桌上。
“你们主子呢?”诺雅轻声问道。
“今天早起有宫里大夫来过了。主子正跟他在前厅说话。您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开口。”
诺雅低低地道个谢:“我没什么事情你自管去忙就好。”
阿不痛快地应下:“我伺候您喝了药再去厨房传饭。大夫说这药需要饭前喝。”
看看碗里的汤药已经不太烫递给诺雅诺雅端起来一口气干了接过她手里蜜饯含在嘴里才敢透气。
她见阿不转身要走终究忍不住。小声唤道:“阿不?”
阿不扭过身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她吞吞吐吐道:“那那九爷听说吐血了身子要紧吗?”
阿不一愣没想到几人的谈话尽数被她听了去面皮一红:“无碍的听说是连日空腹酗酒造成的气怒之下吐了血。”
诺雅低声道了谢阿不红着脸退出去压低声音与外面的丫头们说话。
正有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洒扫手里掂了水桶应该是得了阿不的叮嘱不再七嘴八舌地饶舌。
诺雅从窗子里看出去这个院子很宽敞琉璃碧瓦雕梁画栋自己居住的地方看方位应该是主屋。她回身看看屋子里摆设难道自己住的是楚卿尘的房间不成?
有小丫头懊恼地嘀咕着抱怨:“这里怎么又有鸟屎?每次打扫都有往哪里拉不好偏生非要在这里犄角旮旯的真难清理还要用手擦。惹恼了我往这里下一个夹子捉了它!”
旁边的丫头头都不抬:“这只鸟比你还金贵呢你若是敢杀了它主子没准把你剁了。”
那个小丫头明显就是不信嬉笑道:“竟吓唬人咱们主子什么时候养过鸟?我怎么都没有见过?”
“少见多怪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可莫要瞎作小心小命没了。”
那人说得一本正经小丫头被完全吓唬住了:“好姐姐你总要告诉我那是只什么鸟儿吧?画眉还是鹦鹉至于这样金贵?”
“不知道灰不溜秋的很难看偏生咱们主子喜欢。”
“喔。”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认命地继续擦拭上面的鸟粪。
诺雅不想继续闷在屋子里她走出院子小心翼翼地尽量不会撕扯到背上的伤口。
一出门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全都停了手里的活计扭过头打量她脸上或是鄙夷不屑或者是好奇挑剔。
“请问往前厅怎么走?”阿不没在院子里诺雅问正在洒扫的一个粗使丫头。
那丫头先是一愣俄尔才会意过来诺雅是在跟自己说话指指东南角的位置瓮声瓮气地道:“过了那个月亮拱门就是。”
诺雅低声道个谢就慢慢地往外走肩不摇腿不晃。
她走得很慢刚刚转过院子大门后面的小丫头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议论起来隔着院墙争先恐后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看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及左相家那位雪凝小姐。”
“我倒觉得她眉眼生得挺好看就是受伤了脸色差点而已。那浑身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天呐她受了那样严重的伤怎么就立即下了地要是换成我反正有二皇子陪着非要赖在床上十天半个月的不可!”
“花痴!”
“说的好像你自己不是似的天下间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得了咱主子那般天人一样的男子?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就是她果真好福气能得天下间最优秀的两个男子青睐莫说受点伤让我缺胳膊少腿也心甘情愿了。”
“就你这副德行再缺个胳膊腿的跟街头的老乞婆就没什么两样了。”
“你个死妮子看我不打死你。”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诺雅不禁苦笑两声她们都在羡慕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羡慕她们?最起码她们可以不用面对濒临死亡的恐惧可以肆无忌惮地爱一个人而自己与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却被剥夺了爱他的权利。
她按照那个粗使丫头所言出了垂花拱门穿过长廊水榭绕过一片亭台楼阁与姹紫嫣红的花园就是前厅主殿。
她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诺雅想一定是适才上台阶的时候使力撕扯了刚刚愈合的一层嫩痂也不知道流血没有?
她走得愈加慢脚步轻巧无声就像狸猫一般。
正巧楚卿尘从屋子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大夫正是前日去竹园给自己看诊的那个御医。他今日却是一副短襟打扮看起来精神矍铄双目也炯炯有神显而易见是个练家子。
难道他不是御医?
诺雅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隐在一丛盛开得如火如荼的美人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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