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大旗门先礼后兵

小说:屠狗 作者:屠龙氏
    刘屠狗与杨雄戟一路追赶着冬天向北退去的足迹又被春天温暖的气息追赶。

    两人所选的路线远远地绕过了幽州中部的繁华地界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太多人烟入眼处俱是刚刚解冻还残留着些许积雪的原野。

    不同于那座夹在白戎黑狄大周三家交界的“剑林”大兵云集的幽州才是传统意义上的边地军州并不适合普通江湖门派生长。

    毕竟占山为王、走私贩盐之类的活计边军郡军自己就干了至多扶植几个听话的帮派就好哪里容得外人分一杯羹?

    是以那次无惊也无险的拼杀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也无人再来搅扰但两人心里都明白既然留下了活口就一定会事发不过是早些晚些的区别罢了。

    尽管如此两个家伙从未因一时的意气用事而生出半分后悔自家的小命儿固然容不得挥霍胸中戾气更加忍受不了欺瞒人生不得任情恣意压抑苟活还不如立刻死了来得痛快。

    这种默契让两个家伙看彼此时都觉顺眼了许多。

    终于在一个薄云蔽日、光线惨白的黄昏刘屠狗看见了朔方城。

    空旷的草原上才刚刚露出一丝绿意一条小河从远处蜿蜒而过河水明亮如一柄弧度极大的软剑。

    眼前这座严整高耸的石头城却没有傍水而建而是伫立在一个高出四野的山丘上。

    斜斜向南的城墙在五百丈上下城头多设箭楼口青色的筑城石头在并不明亮的光线里显得有些阴暗透着肃杀的气息。

    这就是朔方周人楔入北方草原最深处的尖刀朔方将军的帅帐英雄用武之地。

    刘屠狗轻笑道:“走从军去!”

    两人催动坐骑向着那座青色的小城奔驰而去黄昏湿冷的微风吹在脸上胸中却只觉畅快已极。

    城门渐近已经可以看见城头林立的旗帜枪戟火把熊熊却在墙根儿下投下一片阴影。

    城门几乎合拢只留下可通行一骑的空隙。

    刘屠狗的脸色忽地郑重起来他已经看见城门前立着一位体格魁梧的白发老者一头白发打理地一丝不苟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圆形发髻身上穿的是大周军中最最普通的半身铁甲磨损严重甲光暗淡唯独系甲的红绳鲜艳夺目像燃烧的火焰。

    他站得笔直给人立地生根之感双手托了一只碗捧在胸前脚下地面上则插了一柄钢刀。

    阿嵬很有灵性地放缓脚步脸上露出忌惮之色。

    头回如此靠近人族城郭的雪蹄绿螭兽则是不管不顾朝前走被见机极快的杨雄戟扳住头上铁角极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

    老者见状笑道:“小崽子们只当这牛妖是奇货可居却不知真正的龙驹从来不能全看形体。”

    二爷咧嘴笑道:“张宝太?”

    如此人物此时此地刘屠狗能想到的人屈指可数也只能是刚刚结下梁子的大旗门主。

    老者笑道:“正是老朽看到尊驾想不服老都难。”

    杀大旗门外门二执事时二爷显露了剑气化形的修为妥妥的灵感境大高手偏偏又极嚣张地留下了活口大旗门若是想找回场子除去靠着人多势众围杀就只能由同为宗师的门主亲自出手。

    杨雄戟也反应过来瞪着眼不知死活道:“我说一路上没动静呢感情儿在此守株待兔呢怎么着又是酒又是刀老家伙这是要先礼后兵?”

    张宝太哈哈一笑他举起手中酒碗盯着刘屠狗的眼睛道:“这一碗接风酒还请尊驾赏脸。”

    这位白发老兵痞嘴里说的极客气手上动作却全然不是一回事话音才落他已经一脚狠狠跺在地上整个人保持着托碗的姿势向上腾起周身气息厚重沉凝罡衣罩体却含而不露径直撞向刘屠狗。

    赫然是大周军中盛行不衰的通臂拳法霸王举鼎!

    这一拳出其不意倒在其次关键是化用巧妙却又不含一丝烟火气杨雄戟或许看不出门道刘屠狗可看得极清楚那只碗上剑光剑气均不显却蕴含着一股极其纯粹凝练的神意威力绝不可小觑。

    当日鲁绝哀仅凭刀意就摧山裂谷虽说张宝太这一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已经有了一丝雏形老一辈宗师靠着岁月千锤百炼的高深境界显露无遗。

    刘屠狗哈哈一笑双腿一夹马腹阿嵬立刻迈步低头将刘屠狗暴露在张宝太眼前。

    他探手就是一爪却不是惯于硬碰硬的病虎探爪手掌以极快的速度攥紧后又松开掌心蓦地绽开一朵血红色的海棠花儿。

    娇艳的花瓣儿韧性十足稳稳托住了沉重如大鼎的酒碗。

    虽然因为有了霸道纯粹的心刀无法再修炼《乙木诀》中种心根的法门但触类旁通以刀气观想织就一朵血海棠并不如何为难。那半朵儿沉入刘屠狗灵感心湖的血花儿也当真不凡观想出来一丝神韵竟有如此威力。

    张宝太叫了一声好突然撒手后撤飘然落地后笑道:“好一手俊俏功夫!这碗酒你喝得。”

    刘屠狗接住酒碗后翻身下马轻笑道:“比不得张门主举重若轻可将神意随意寄托用评书里的话说那可是摘花飞叶皆可伤人的高深境界。”

    岁月锤炼了张宝太的技艺也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他一张老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几乎以为刘屠狗是在恶意调侃宗师高手论道哪有用评书戏言作比的?

    可当他看到刘屠狗清澈的眸子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叹息道:“二十多年前老朽在阴山脚下遇到一位带了个孩童的道人他说老朽此生无望神通若想更进一步只能另辟蹊径或可在‘于无声处听惊雷’这几个字上下功夫二十年来虽有所得终究是资质浅陋不得成就。”

    刘屠狗赧颜一笑罕见地谦虚道:“比起张门主意在气先刘屠狗已经输了一筹不是输在境界而是输在想法。”

    他端起手中酒碗一饮而尽只觉甘冽无比

    张宝太笑眯眯地拱拱手道:“既然接下了大旗门的酒大家便是朋友。之前恩怨一笔勾销可好?”

    二爷洒然一笑这个老头子虽说一大把年纪仍然绿林气十足玩些非友即敌的把戏终究还愿意讲理哪怕讲的是看谁拳头大的歪理。

    他忍不住问道:“这天下哪有这么多一笑泯恩仇的皆大欢喜若是和解不成拳头又没对方硬张门主的大旗门又会如何应对?”

    上了年纪、身板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张宝太哈哈大笑:“自二百年前创派至今大旗门能牢牢扎根幽州这块埋骨浸血之地靠的从来都不是一团和气。老朽虽已是冢中枯骨却也知道江湖二字从来是旧泥生新草半点不由人。”

    他正色道:“大旗男儿江湖生江湖死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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