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屠狗仍沉浸在刀斩宗师的余韵之中。
至今他还清晰地记得在天水郡的大雪原上公西小白拳拳到肉用蛮力硬生生将一名拦路宗师捶死的情景。
那名宗师躺在被两人踩踏出的深坑里浑身血管崩裂鲜血涂满肌肤当真凄惨无比。
那时的二爷不过是个刚刚迈步练气境的小虾米心中虽然震撼于两名灵感高手挖坑的效率却并没觉得杀死一位宗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直到今夜亲手格杀许逊才知道其中的凶险艰难。
宗师交锋已经渐渐脱离好勇斗狠的层次却更加的残酷和令人绝望悟了就是悟了哪怕只差一丝就足以分出高下生死。
若非二爷的灵感不能以常理揣度又或者许逊能再谨慎些如今变成尸体的只怕就是兰陵狗屠了。
使劲儿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刘屠狗知道自己是因为心神受损才会如此神思不属。换做平时他绝不会如此悲观多愁。
许逊躺下了二爷还站着愿赌服输仅此而已。
他纵身跳进楼阁一层正厅的破洞里张鸢紧跟其后。
石廊的两头同样的幽深黑暗百骑长咬咬牙正要下令分兵却见二爷拿鼻子嗅了嗅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这边儿走我能闻到沈约身上的血腥味儿。”
张鸢有些讶异地看了刘屠狗一眼然后毫不迟疑地一挥手立刻就有几名军卒举着火把先行探路众人随后跟进。
这条地下长廊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一路上竟没见到一条岔路也不见机关陷阱着实有些奇怪。
刘屠狗禁不住问道:“沈约就在前头南天竹至今不见踪影高子玉和那个狄人对许逊出手前应该已经在这条通道之中了怎么好像你和许逊却都并不知情?那个什么职方司就这点儿道行?”
张鸢看了一眼刘屠狗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而是扬了扬翩然欲飞的眉毛突然加快了步伐几步就冲到了队伍最前方边跑还边高声下令:“这条长廊并无凶险众位兄弟随我冲!”
于此荒郊鬼园又经受了如此惨重的伤亡即便是边军精锐也已经血气尽丧。
张鸢的身先士卒鼓动起这些幸存军卒们最后一丝余勇纷纷跟在自家百骑长身后奔跑起来麻木地冲向未知的命运。
刘屠狗也跟着奔跑起来他是不得不跑身后十余支寒光闪闪的破弩箭正时刻锁定着他的后背。
在如此狭窄的长廊内闪转腾挪的余地太小很容易被射成刺猬。
他心里暗骂一声脚下生风也冲到了队伍前头这些惟命是从的军汉总不能连他们的百骑长也一起射死。
也在此刻刘屠狗才注意到张鸢握刀的手掌不知何时已被自己的指甲扎破鲜血正顺着长刀流淌下来……
又奔跑了一柱香的功夫眼前突然一阔众人进入了一个椭圆形的小厅。
小厅正中立着一座高大的黑色无字石碑底座并非常见的老龟而是一座色彩绚丽的石台。
刘屠狗走到近前才发现那石台竟是中空的被雕刻成了一座神殿的模样阶梯廊柱尽皆具备门窗栋梁无不精妙。
神殿石阶前甚至种了两棵青铜柳枝条纤细柔顺巧夺天工。
殿前廊柱上的楹联再熟悉不过正是灵应侯府门内影壁上的那两句话: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你意已决我复何言?
不同之处在于这几个字是朱红色鲜艳浓烈几乎要放出光芒来不知是以何种颜料所写。
侯府门前并无匾额这座小小神殿门前倒是悬了一块上面写着五个漆黑无比的古篆字灵应神君祠。
一旁的张鸢冷笑道:“装神弄鬼我看这里不像什么藏宝密室分明是座阴宅!”
此语一出不少军卒的脸色倏地惨白显然被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人素来崇信鬼神不然谷神殿红衣神官出行也不会万人空巷。
初时仗着人多气盛又是连番血战自然没人顾得上多想。
此刻下到地底又见到这么一座诡异的碑祠不少人突然就觉得自个儿的脊背不那么舒爽了。
阵阵阴气袭人彷佛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捏住了脖颈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刘屠狗蹲下身子探头朝神祠殿内看去神龛中所坐的并不是意料之中的神鬼造像而是半朵开得红艳艳的花儿那浓郁夺目的红在这诡异的地下碑祠中热烈地绽放就像喷溅而出的血液。
刘屠狗忍不住“啊”了一声瞬间记起了被石原击晕后的那个奇特梦境。那朵自己化身玉蝶停在花瓣上被看不清容貌的白衣女子探手采摘的血花儿分明与眼前这朵一模一样只是不曾闻到梦境中那种浓烈的花香。
只是这花儿怎么只有半朵而且明明枝叶根须一概没有却仍然是盛开的见不到半点枯萎的迹象。
张鸢闻声也蹲下来朝神祠内看了看冷笑道:“什么鬼东西?”
说罢他举起刀来就想把那花儿捣烂却被刘屠狗抬手将他拦住:“这半朵血花儿有些诡异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什么血花儿不就是半朵红海棠花儿么供养在这么个阴气深重的鬼地方多半化作了妖精鬼物留下它害人不成?”
张鸢嘴上这样说手中的刀却是放了下来。
这位百骑长可不是徒有勇力的莽夫心中自然明白既然先前进来的几个高手都没有动这半朵妖花多半是其中有着绝大的凶险。
虽然平日里多有伪装但张鸢并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方才却陡然从心中腾起一股怒火让他恨不得把眼前的碑祠砸个稀巴烂。
那怒火无比真实全部源自于被他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源自于那一路上失去袍泽手足的悲痛和被迫与敌人合作的耻辱。
被刘屠狗一拦张鸢于刹那间醒悟立时怒火全消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屠狗直起身子看向张鸢认真地问道:“死鬼喜欢把宝贝放在哪里?”
张鸢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石碑后的廊道狞笑道:“当然是和自己的尸体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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