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的身子轻轻地抖了抖抬起头来看着沈濯动了动腿将双膝盘成个半莲花座慢慢开口:“你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吧?”
“我没有拼命地去查你弟妹的痕迹。他们跟京城的关系其实不大。而且你幼妹是个苦命人又已经埋进了土里。人死为大我也不愿去惊扰那样可怜的灵魂。
“可是京城的事我查起来很简单。先帝采选之前刑部曾经破获过一件大案贩卖人口案。整个京畿道都牵连进去砍了不知道多少颗人头。
“那时候的刑部主官姓周。”
沈濯不给甲申扯开话题的机会仍旧清清淡淡却直接说出了这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姓周”。
甲申整个人都开始散发出冷冽的寒意死死地盯着沈濯。
“那位周尚书没过多久就致仕了。而且那之后那一支的周氏再也无人入朝为官。因为他们家出了一位了不起的驸马。
“那位周尚书就是召南大长公主的公爹。
“那个买了你铁家一家子命运的人就是召南大长公主。
“对吧?”
甲申冷冷地看着沈濯忽地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莲花座又换成了箕坐极其散漫不敬:“你说是就是吧。”
“你是想用这种态度来推翻我的推测么?那就别把拳头攥得那么紧连袖子都不敢伸出来啊!这么热的天会出很多汗的。”沈濯笑了笑转头端了茶碗呷了一口:“嗯?今年的碧螺春?不错啊。”
甲申呵呵冷笑:“老奴身上已经被太子妃一桶井水浇了个透哪里还出得来汗?您非要给老奴扣个交通内外的罪名无非是想害死皇后娘娘。老奴在清宁宫数十载请恕我还办不出这等卖主的事。”
“皇后娘娘做了那么多蠢事哪一件不是你推波助澜?先太后在时不过是看在你当年曾经救过当今陛下的性命的份儿上。可现在回头看来那时候陛下不过三岁你们尚食局却端了糖莲子上来只怕就是等着陛下噎住你好得这个巧宗儿往自个儿身上贴护身符呢!”
耿姑姑险些要一口呸在他脸上。
沈濯笑了笑摇头道:“还是这件事后你才被太后娘娘调进了清宁宫可仍旧表现得老老实实。领着不菲的俸禄却做着最底层内侍的差事。这份隐忍的功夫现在想来真是无人能及。
“你说办不出卖主的事。倒也没错。只是你的主子并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召南大长公主——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那侄儿后来被先帝活活打死了吧?”
甲申的脸色渐渐变了有些发青起来。
“缘故呢你知我知却是不好宣诸于口的。”沈濯淡淡地笑着紧紧地盯着甲申。
甲申的表情果然瞬间变得愤怒、鄙夷、痛切!
沈濯心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也就不再问了站了起来含笑道:“甲公公再会。”
“你!”甲申脸上青白交加慌忙颤巍巍爬了起来:“你不想问别的了么?”
沈濯已经带着耿姑姑和净瓶走到了殿门口闻言好奇地回头:“你难道会告诉我?”
甲申僵在了那里。
“你大弟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死在了宫里还有一个却不知去向。你即便是为了这个侄儿你也不会告诉我任何事。我只要确定你是为谁做事就够了。”沈濯冲着他眨了眨眼俏皮地笑了笑。
耿姑姑扬声向外:“开门。”
甲申看着胸有成竹的沈濯双脚不由自主地有些抖。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幕后的那个人会输……
能够布局到三四十年前能够有三四十年代的耐性能够连丈夫、儿子、儿媳和孙女的性命都平平淡淡地袖手看下来他的主子——召南大长公主又怎么会输?
即便是肃国公被皇帝毒杀即便是冯毅在陇右战场上自我牺牲掉即便是邰国公邵家莫名覆灭即便是二皇子被禁足府中即便是皇后娘娘命不久矣即便是自己被识破……
稳若泰山的召南大长公主都不一定会输!
毕竟听说自己的那个侄儿还好好地活着……
可此时此刻面对同样云淡风轻的太子妃殿下他心里还是微微发颤。
万一他赌错了呢?!!!
自从他跟着皇后娘娘被禁足在清宁宫就再也没有接到召南大长公主和永安郡王的手令。所得的都不过是二皇子留在清宁宫的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宫人的转达。
那到底是召南大长公主的意思还是二皇子的意思甚或是旁人假借这二位的手给自己下的假命令。
他一无所知。
甲申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额角上货真价实地渗出了汗。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湿漉漉的衣襟沉默下去。
宫中浮沉数十载他这点养气功夫还是有的。
殿门嘎吱吱地打开了庄焉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躬身点头:“太子妃殿下要离开了么?”
沈濯含笑嗯了一声昂首挺胸迈出了门槛。
甲申掸了掸衣襟也要跟着出来。
“甲总管留步。”庄焉都不等侍卫们说话抢先一步踏了过去挡在了沈濯身后、甲申面前。
“您是宫里内侍们的老祖宗不假可您犯了律条已经被羁押了。太子妃殿下刚才算是审了第一轮。接着便是绿春那里审第二轮然后说不准是哪一位贵人审第三轮。没有个青红皂白您是甭想张嘴说话、抬脚走路的。
“您要强了一辈子又在宫里徒子徒孙众多。如今这副模样难道还真想满宫里展览一圈儿不成?您不要脸皇后娘娘可还要脸呢!”
庄焉笑嘻嘻地把最后一句狠话说完哼了一声人模狗样儿地转身手里的拂尘一甩细着嗓子拉了长音儿:“绑了堵嘴关殿门。”
侍卫们面面相觑参差不齐地答了“是”进入殿中如法炮制。
沈濯回头看看好笑地跟耿姑姑对视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轻笑道:“看来还真是得有个得力的内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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