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二零章 破毡(xiangrui打赏加更)

小说:疯妃传 作者:金无彩
    隔了四五天再见到福顺沈濯不由失声笑了出来:“顺叔万俟伯伯克扣你的口粮么?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忙命人去跟厨房说一声炖一锅人参鸡汤来。

    春柳抿嘴笑着递了一盅热茶给福顺。

    福顺一边一口饮干茶水一边笑对沈濯道:“我们跑外差的都这样。小姐不用忙我怕自己流鼻血。”

    说着却看了周遭一眼。

    春柳会意留了玲珑沈濯身边自己且走到了抱厦门口警觉地看着四周。

    福顺压低了声音正色道:“县令大人悄悄派了三拨人出去查访了。因是陈年旧事所以查起来很难。我被县令大人分派去查那几个遣散回老家的人却发现还有人也在查此事。”

    沈濯眉一挑:“族里的人?”

    福顺微微颔首嘴角一勾:“净之小姐要不要猜一猜是谁在查?”

    沈濯看着他轻松的表情心中一动面露喜色:“难道是小太爷?”

    福顺轻声笑了起来深深点头:“看来那天那个车夫嚷嚷的那句话直直地戳到了小太爷的心里。小太爷回去就立即令人清查家中老仆和妾室去向半夜就有人直奔卞山第二天一早还有人以回乡探亲的名义去了太湖对岸。”

    顿一顿福顺眼中精光一闪“而我要去的地方恰好就是太湖对岸!”

    沈濯忙问:“结果如何?”

    福顺冷笑:“一无所获。”说完却仔仔细细地盯住了沈濯。

    沈濯脸上异彩流溢低声喝道:“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福顺简直对这个小姑娘佩服得不能再佩服了!

    玲珑懵懵懂懂的来回看着两个人——什么啊?听不懂嘛!

    沈濯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小小的斗室里来回走动:“这就说明当年那些人不是被遣散回乡。而是被赶了出去之后要不然直接灭了口;要不然就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避祸他乡!”

    福顺肃然颔首:“正是!县令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到这里他有些挫败地皱起了眉“若是那些人一个都找不到了此事可不好办哪!”

    沈濯微微一笑:“不急。你们才来吴兴几年?小太爷当年能以一人之力否了老族长的遗言强把族长之位争到长房;如今连怒带疑一出手必定是雷霆万钧一击必中!所以咱们且等着看就好!”

    杀子之仇焉能善了?!

    沈恒能把吴兴沈氏兴旺到今天的模样自然有本事找到人证物证把当年的事实真相查出来!

    福顺闻言精神一振忙道:“净之小姐所言极是。我这就回去告诉县令大人一声。”

    沈濯含笑留他:“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我要出去九兄和成叔都不方便不知道顺叔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此事不能瞒万俟盛太久。

    明天既然是揭钟的一趟那不妨让福顺跟从。

    也算是变相地给万俟盛一个交代。

    福顺虽然有些莫名但想到那两个被万俟盛送来陪伴沈濯的人回去提到的“漫山遍野乱跑”心中也是微微一动点头道:“如此。我也歇歇脚吃点东西。一会儿回城告诉我们县令大人一声儿明儿一早过来。”

    沈濯又安抚了两句顺便再指点一声:“小太爷家的人几十年间换了个干净。德孝爷家却未必你们若是能把手直接伸进他家内宅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福顺又是一愣心内不由得一颤:二小姐这是不打算放过沈洁了……

    ……

    ……

    翌日清晨福顺刮了脸、换了新衫精精神神地出现在别院门口坐在马车上静候。

    沈濯出来一见他便笑了起来。

    玲珑跟在旁边打趣道:“我们小姐特意挑了家常旧衣裳穿戴顺叔却跟新郎官儿接亲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沈濯看一看自己身上月白色的深衣笑道:“我这是我们孟夫人的做派顺叔怕是万俟伯伯的吩咐?”

    福顺笑着点点头。

    曾婶在一边有些莫名不过却也不吭声只管将手里的包袱仔细拎了拎。

    那里头有一个扁长的檀香木匣是沈濯一早珍而重之地交到她手中让她一定要保管好了的。

    福顺看着三个人上了车心里头有些激动。

    自从他跟着万俟盛来到吴兴县他就奉命悄悄地查访一位“北渚先生”的下落。

    可是卞山余水之间住着的人十个有八个是沈家的人。

    而吴兴沈氏的小太爷沈恒早在六七年前就发下话来:“严禁沈氏族人寻访查探北渚先生的踪迹。”

    万俟盛很无奈。

    因为这个北渚先生即便是找到了他也并没有将其引荐给朝廷的意思。

    只能悄悄地找。

    所以这一找就找到了现在。

    可是如今沈濯明示暗示等于是告诉了万俟盛:她找到了北渚先生并且打算前去拜访。

    沈濯再怎么样聪慧狡黠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子。

    如果让自己见到了北渚先生将县令大人的致意送上未必北渚先生就一定会选沈信言!

    福顺有点走神马鞭敲在马臀上便有些没轻没重。

    高头大马唏律律一声不耐烦地甩了甩头摆了摆尾马蹄跳了一下。

    恰好旁边一个路人经过吓了一跳:“做什么?!”

    福顺回神忙拉了拉缰绳:“吁~~~”

    车帘挑开沈濯端坐在里头玲珑便问:“怎么了?”

    福顺有些尴尬:“呃没注意差点儿撞到人。”说着跳下车辕且对那路人抱拳躬身:“先生抱歉了。可伤着没有?”

    沈濯微微偏头看向那路人。

    那人显是进过学的一身阔袖襕衫又披着一件半旧的棉毡斗篷束发在顶却插着一根竹枝为笄。

    那人开口倒也有礼:“没碰着无妨的。”

    福顺松了口气直起身子就想走。

    沈濯轻轻蹙眉。

    这可不行。

    果然那人一看福顺竟就要走不满起来发话道:“你们富贵人家出行车马粼粼的怎的不多带几个护卫?万一伤着了路人遇见那脾气不好的也好防着被人家大拳头打一顿!”

    玲珑本也以为就要走了车帘已经放了下来。

    沈濯听见这话却忍不住噗嗤一笑命:“曾婶下去恭敬致歉。那位先生明快必不受财帛赔礼因此你须格外郑重。”

    曾婶答应一声挑帘下车。

    福顺这时候已经满脸通红忙拦着曾婶:“此事因我而起怎能让小姐赔礼?”

    沈濯在车内微微提高声音道:“顺叔疲累一时走神在所难免。这几个人里我是主你等是仆。有错都在我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曾婶已经含笑对那人屈膝万福了下去:“先生莫怪是我等的错。先生高义还望海涵。”

    沈濯的几句话那人都听在耳中满意得很因点头道:“你家小姐是个明礼之人极好。无妨你们清早出门必是有事不必为我这一件耽搁了。请便吧。”

    沈濯听见他评论自己眨了眨眼微微侧身面对车外欠身道:“多谢。”然后坐直仍旧端庄肃穆。

    玲珑眨了眨眼不明白。

    曾婶上了车福顺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赶车再也不敢走神。

    那人则在路边看着马车的背影出神口中喃喃:“吴兴县何时有了这样大气的女子?我怎的不知?”

    车内玲珑扯扯沈濯眼中疑问。

    沈濯叹口气瞪她还得解释:“那人既然出声夸我出于礼貌我和曾婶都应该谦辞一番。可车帘挑开时我看见那人的棉毡斗篷上有一个小小的洞。这说明那人尚未成亲否则他娘子一定会替他缝补。

    “这种才高气傲的书生文人口舌又格外便给加之未成亲性子肯定格外孤介。所以我不能见他。

    “但这种人若是只由曾婶谢他那曾婶就须得有世家大族管事媳妇的风范。可曾婶偏偏又没有。”

    曾婶脸上一红。

    沈濯含笑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不必多想又接着道:“所以我便用了这个法子。咱们虽然在车上但声音是如何发出来的听者都能听得出来。我面向他端正欠身然后道谢。他一定听得出来我的姿势。同时我不给后缀不道先生二字便是不给他回口的余地。你看那人是不是也聪明得没吭声?”

    玲珑拧着眉听完了又琢磨半天摇摇头:“不明白。”

    沈濯一噎白了她一眼:“笨蛋。”

    但曾婶和福顺却都听明白了。

    一个赞叹于净之小姐的急智一个敬佩自家小姐的礼仪规矩都啧啧不已。

    马车一路摇晃上了山。

    云雾之间翠竹环绕山溪潺潺叮咚作响。

    山坳深处在竹海的遮掩下有一座小小的庭院竹篱茅舍自甘心。

    走近去院子外面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竹架子门上还有一块老杨木刻的匾。

    上书两个大字:“山家”。

    沈濯扶着玲珑的手从车上下来站在院门前抬头看匾嘴角噙笑。

    北渚先生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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