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
在夏夫人柔婉客气的称呼中两人打个照面。余慈便觉得眼前女子不似孕妇倒有些清减。
他视线也不忌讳在夏夫人小腹上巡逡几遍不过那边已经有了封禁阻挡神意透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感受他的目光所指夏夫人不愠不怒只是轻叹一声:“世事变易此消彼长让天君见笑了。”
此时的夏夫人风仪不失然而与碧霄清谈之上相比已然神姿迥异。
回想起来碧霄清谈上可算是她的巅峰此后便是层层跌落至今已经没有了红妆高座素手点将的威仪。便余下那么一些对余慈而言也没了意义。
说到底还是她的根基大半都系于幽灿之身也是在飞魂城、乃至于巫门的权力体系之上自身的修为还远远达不到号令群雄莫敢不从的地步。
此事若换了罗刹鬼王便是举世为敌又怎样?
虽然感慨但余慈还是当先表明了立场:“夫人请我来我便来。然而若真谈及巫神转世之事我上清一脉的态度也是清楚的有些话就不必说了。”
夏夫人一叹又一笑:“天君也信那等言论?”
“无风不起浪哪。这样夫人请明确回答我的问题夫人腹中是不是巫胎?”
“近似于巫胎但是……”
余慈直接打断她的言:“类似的话我不想再问第三遍。”
“……是是以巫胎之法造就。”
夏夫人面色平静眸中却似有暗潮翻涌余慈堪称“凌迫”的态度对她这位比拟大宗之主的女中英杰而言堪称奇耻大辱尤其重要的是余慈言行不是一个盟友的表现。
但这种局面也是她自个儿招来的。
心中几度翻澜夏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平淡解释:
“今日请天君过来便是要说个明白。巫门中人血脉是头等大事若有条件巫胎必然是选。天君可以看城中强者哪个不是巫胎出生先天占优才一路突破高踞大巫之位?
“所谓汇集幽、夏、苏、唐四支血脉更是荒唐。事涉先天性灵、阴阳造化连巫神都要遵守断没有在一代一胎之中便可以四条血脉汇于一身的道理。
余慈竟然点了点头:“夫人所言甚是……若真如此湖祭之上又有何惧?”
“不然!如今外间对巫胎喊打喊杀抱的是什么心思天君应该最清楚不过绝不会因为是否是两条、三条、四条血脉而有什么改变。”
“这个嘛洗玉盟八景宫以我之见还是能够秉公行事的。如果夫人真的只是以怀璞抱玉之法造就巫胎再没有别的打算。”
余慈笑了笑随后就是话锋一转:“据我所知若是隔代巫胎汇集血脉很难保证精纯。若真有汇集多条大巫血脉的心思说不得还要在本代做一些准备……还是那句话无风不起浪夫人难道就没有些想法?”
“天君……”
“夫人。”
余慈再次打断她的话:“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是请教了一下内行人得了一个消息不知对还是不对请夫人为我解惑——巫门之中有凡胎、灵胎、巫胎之分。凡胎可以不论灵胎是以一条血脉占绝对优势者或承继于父或承继于母绝大多数巫门中人都是以此端。”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到高阁栏杆边上与夏夫人站个并齐目光也投向外面夜空:
“至于巫胎本身就是野心之作是尝试将其余血脉在一代之中夺取吸收的计划产物。据说巫胎出世之后便有‘吞噬’其他巫胎的本能若能成功便可以造就一个相对完整的‘作品’。
“这种巫胎之法大约是五劫之前论剑轩西征之后巫门束缚渐解渐渐研究出来的法子实是自相残杀的禁忌之术受限也是极大。要知各家都把自己血脉看得极重怎会让人轻易得手?短时间内若不能实现巫胎便会退化成普通灵胎只能按部就班修行再没有一步登天之望。
“所以五劫以降飞魂城、千山教彼此防备都没能实现这个计划直到夫人嫁入飞魂城……”
说到这里余慈移转视线与夏夫人正面相对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眼中那纯粹的光却在夏夫人双眸中激起一圈又一圈波纹:
“现在幽、夏血脉已合苏、唐血脉应该也有准备了才对。也就是说还有一个胎儿是苏、唐所结?”
“……”
余慈盯着夏夫人的眼睛不给她任何空隙:
“唐氏那边千山教自会安排;苏氏一族你选的是哪个?苏双鹤还是苏启哲?”
乍听得“苏启哲”之名夏夫人耳畔如惊雷轰响娇躯颤动。
虽然很快止歇但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余慈点点头:“果然是那一位啊。”
此时他想到的沾染在苏启哲与夏夫人身上的“飞天”香气那应该是妙相“授粉种香”的秘技所致。苏启哲作为“授粉”的中介每当其欲念高炽之时就会将香气洒播出去。
如此一来虽不能确证夏夫人与苏启哲有“奸情”之类但以彼此天差地别的地位能沾染上便证明二人之间有乎常情的联系。
虽说至今没能与妙相联系上但余慈觉得那位故人辛辛苦苦传了这么个消息出来定然有她的意义所在。
有此一着结合“巫胎”的情报推断出来就不算难事而且也顺理成章地掌握了更多的消息。
眼下砸出来一击便将夏夫人的心防轰出裂缝。
夏夫人怔了半晌也盯着余慈看似乎是想弄明白为什么她全心谋划之事就这么暴露出来而且是来自于“苏启哲”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
在此刻她无论如何都要有所回应了:
“正如天君所言!然而妾身也只是预备那边虽也侥幸成了巫胎却远没有到夺胎的时候。甚至最后要不要做也还没有定论。妾身也在奇怪为何苏双鹤竟然知道此事要知便是苏启哲本人都不知情……”
夏夫人还想着绕开锋芒这是仓促应变之下的自然想法余慈也由她还顺嘴捧捧场:
“是啊为什么呢?”
“也许是此人荒唐坠落已久我本钱或是下得重了引起他的警觉?”
“是啊‘断尺伶人’葛秋娘也是北地绝色夫人也真舍得。”
“……天君你?”
余慈微微一笑有飞天异香这个线索又有幽蕊这个内线想查出个究竟还不容易?
葛秋娘此人余慈在环带湖时也听说过据说是色艺双全当时连白衣身化的冷烟娘子都要甘拜下风想来也是一时绝色。本是得了“玉尺名伶”的雅号却以断尺明志迥异俗流。
当时余慈还觉得此女有几分风骨不想到头来还是这般结局。
“夫人门下三千客如葛秋娘这般人才也不太多终究还是扎眼了些。不过依我想来夫人选她应该也是有‘必然’之因……莫不是这位乃是唐氏流落在外的血脉?”
夏夫人被他步步进逼栏杆都要给握断却又不能不答。稍稍静心才敛目道:
“环带湖上倡优伶伎之业数劫以来都是盛而不衰实是当年这是一处巫门处置门中逆种的所在——当时巫神在位然则垂拱而治血脉代代承继使得一些鼠目寸光之辈窃居上位不知珍惜血脉为排除异己使出这等绝户之法操持此业数代以降血脉稀释自然从巫门除名。
“讽刺的是至此巫门衰落之世一些已经在飞魂城、千山教灭绝的血脉还要从此间收集。葛秋娘……确如天君所言体内流着唐氏血脉且意外精纯是承载巫胎的极好人选便如妾身一般。”
夏夫人自比伶伎姿态当真放得极低。
余慈却知这定是千山教唐氏妥协之举。
也对谁会想让自家核心血脉生来便作为吃食?
余慈也顺势问道:“这么说的话苏双鹤纳雪枝为外室恐怕也不只是因为她与夫人外貌气质肖似吧!”
“不错雪枝与我肖似也是有夏氏血脉表征之故。”
“所以昨夜安排赤阴等人将她接出也是个预备?”
夏夫人又是沉默。继而苦涩一笑再不多言对着余慈盈盈拜下。
高阁起于坚城之上恍与星辰同列居于此间便是凌于巍峨坚城百万修士之上。
也在此刻统驭这坚城大宗的女中英杰就此跪在身前陡然的高度差距仿佛飞魂城都有了倾斜。
然而余慈双目微瞑语气平淡不为所动:“夫人这是何意啊?”
“妾身深知仅凭一身之力腹中胎儿必难保全今日请天君前来便是恳请天君……助我留下这巫门血脉。”
说着她匍伏于脚下额头触地视之卑微感之凄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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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贺leenleo披荆斩棘成就盟主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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