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鬼这家伙看了什么?又怎么看出来的?
余慈自认为比不过影鬼的好眼力造化剑仙看重结构法度可在剑意上的修持也是必不可少二者彼此影响交汇对别人来说就是相当严重的干扰。
无法剖析剑意余慈便是看出花来也是虚妄。
在这一项上他确实没有影鬼的老辣见识。
这种时候影鬼也不拿大又冷笑一声指点余慈让他看几处关键位置:
“这种推衍你不用看过程只看结果就好。当然你也要知道造化的盘算。”
“什么盘算?”
“当年他的言论就小气得很说是不允许有任何既成的体系最起码任何体系都要给剑修留出位置。”
“这也没什么……”
“你是站在玄门立场上求一个妥协自然觉得不错。然而剑修所本若真是拘束一剑斩开便是说到底还是他本身没有那份锐气。”
对影鬼的坚持余慈不予置评。
但他不可避免想到剑修西征之事。
迄今为止剑修几乎没有斩不开的东西佛国也是——就算最后的结果极其惨烈西方佛国十法界的构想却不知要因此蹉跎多少年。
眼看天地大变在即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可必须要说剑修的剑强韧度也是有极限的。
无往不利的神锋终于在斩破佛国之后崩断;
或者更往前推当年曲无劫容得巫神身化灵水投入洗玉湖深处是不是也能感觉到剑修的极限所在呢?
余慈终究不是一往无前的纯粹剑修他能理解曲无劫同样也能理解造化剑仙。
既然要涉足体系既然要留个位置就必须要有结构必须要有法度造化剑仙的选择可称之为必然。
若影鬼知道他此时所想说不定会拔剑砍过来。不过此时他还算一位合格的讲师:“最初的痕迹已经见不得了可那部分本就是被否定的你可以只看变化后的那些。”
影鬼的眼神毒辣很快找出了前后关系特别是给余慈解释了一些剑修专用的剑意“代号”这也等于是剑修特有的推衍之术了。他也是借这个机会将造化一脉的优缺点都提了个大概。
在他的指点下余慈也渐渐理顺了思路他也不吝发问向影鬼请教几次三番下来看四壁剑痕就越发地清晰明透。
只是到后来他问得越来越少影鬼也渐渐不说话了。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别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有一个长生剑修进来应该是李伯才带来的手下见到秘府中这条呆看岩壁的鱼龙一时啼笑皆非也知道这是张衍的宠物便伸手抓着将这小家伙扔出去。
余慈不准备另生枝节反正张衍也好小家伙也罢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就从“小家伙”这边离开影鬼如影随形直接进入心内虚空。
只不过这一位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进了承启天还在发呆。
余慈也需要整理庞杂的信息。
此时杨朱那边也终于传讯回来由于他已经不是信众也非外道神明交流得不是那么顺畅只是托幻荣夫人带个话:
但知有宗门不知有造化。
这句话不是说不知“造化剑仙”这个人而是决不会受其影响之意。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杨朱坦承确实知道造化剑仙有所涉足。
按照杨朱的说法这幅高仿的天魔化芒纱是他决定用“剑道淬心”之法抵御魔染后从特殊渠道寻购而来。
当时中介便已提及此幅化芒纱是从灵纲山上流传出来不辨真伪。
但因为搭了这条线而杨朱也是有心多年以来许多消息便源源不断地通过这条线传递而至。
里面的消息有真也有假。
杨朱自然会加以甄别渐渐就发现这条线许多时候都关涉到论剑轩的高层且对方也不是刻意去搞那些神神秘秘的东西甚至还通过这个渠道和他有所联系里面便有造化仙剑的影子。
但要说造化剑仙操控木偶一般控制着杨朱也确实说不过去。
余慈见识过杨朱决绝的意志也愿意相信他不会任造化剑仙牵着鼻子走可问题在于他的反应如果完全落入造化剑仙的设计那是另一回事。
杨朱也知道这种回应不会让余慈满意但他没必要解释太多。
只是顺便赠送了一个信息同样是来自于那个神秘的“特殊渠道”不知真假。
此时余慈也在琢磨。
据杨朱所言当年玄黄杀剑横贯北地始作俑者正是造化剑仙!
但这位又不是纯粹的幕手黑手因为在其中极祖也掺了一脚。
当年北地三湖的局势便因为这两位无意识的“联手”变得扑朔迷离随即一塌糊涂。
据杨朱估计韦统印操持玄黄杀剑入魔修炼屠了七河尖城应该是极祖的手笔与当初算计上清宗算计紫微帝御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在此之前早早引了玄黄至此的却是造化剑仙无疑。
甚至在半途请谷梁老祖出手的也是这一位……最少也是他身边的近人。
搞这么复杂却是何故?
余慈一时想不明白玄黄有什么问题让造化剑仙务必诛之而后快?且还不是自己出手而是假手于人最后弄得一团乱麻。
现在玄黄是没的问了先后在三阳劫、离魂鼎中受了一番折磨后面即使过了塑灵天劫前尘过往也尽都忘却彻底恢复的希望渺茫。
但依照常理余慈可以推断真要有什么“问题”十有七八是在剑园之时。
那么和玄黄做了多年邻居的影鬼知不知道?
影鬼没有回应。
相反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他的反应更奇怪了什么义愤填膺、跳脚大骂统统没有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见他确实在深思余慈也不逼他。
余慈清楚影鬼都想不透的他更别想弄明白。
那些陈年往事就由这些当事人去琢磨他将心神回归本体去找羽清玄。
五日后就是祭祀祈福之事从拦海山到洗玉湖有千山万水免不了要动用虚空大挪移。余慈自知自家事他那种挪移的精度就算了说不得还要劳动羽清玄。
况且赵相山给诸阳设的套子也要看看羽清玄的意见。
他没有想过迟些时候是否会与夏夫人谈不拢。
正如赵相山所言夏夫人根本没有旁的选择。
倒是围绕在夏夫人周围的各色人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很值得评估。
天已入夜风轻水冷。有一叶孤舟静静停在岸边不曾挑灯照明却有一行人渐渐走近举步登船。
“雪枝娘子请。”
“……多谢。”
雪枝临将踏上船去却又回眸看灯火寥落的苏家庄园意绪复杂。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那边固然还是雕梁画栋在她眼里也已呈败落气象。
一日不到的时间家中弟子、婢仆无不人心惶惶多有逃遁而去的。
对此雪枝没法说什么因为她也是其中一员。
在她身边白衣轻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还想不通吗?”
白衣夤夜而来说是会友此时也是闲适打扮本是慵懒妆束然而意态飞扬极见气概大有男子式的潇洒风流。
雪枝扭过脸来唇角微动算是笑了一笑。
两人关系不比寻常看上去也像是个依靠。但雪枝心里透亮她依靠的不是同样操持贱业的白衣而是白衣之后那一颗正冉冉升起在北地的大星:
渊虚天君!
若非如此当此关头白衣只身而来她岂会甘冒着背主私逃的非议轻易离开?只是飞魂城那关她就过不去!
至于是渊虚天君亲自下令还是白衣狐假虎威都没有什么区别。
雪枝终于抛却了那些无意义的念头扶着白衣的手臂一起登上轻舟不再回头直入舱室。
可在撩开帘子进来的刹那她身上蓦地发紧。
只见有一人正端坐在舱中虽是裙装华丽佩镶珠玉却是腰背笔挺锐气凛冽模糊了阳刚与阴柔的界限。
见得雪枝入内那人微微一笑:
“雪枝娘子好久不见请坐!”
出口低沉悦耳尾韵却有金铁铿锵之意在女性中当真少见。
分明是如此入耳难忘的音质雪枝却不记得有这一位故人。
她扭头看向白衣却被白衣揽着腰身莫名身上失了气力像木偶似的软软坐下倒似很听话的样子。
雪枝怎么说也是步虚修为就算里面有被苏双鹤催生的水分但也算不俗了可眼下却是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白衣的修为竟然有这么强?
这也不算什么至此她哪还不知道二人定是一伙儿的。
雪枝心中阴影蔓生她也知道一句话问出来会显得很蠢可此时心神摇荡不克自持:
“这位也是天君亲友?”
女修朗声一笑,愈显嗓音的奇妙质地:“一甲子前我就认得他实是故人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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