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看起来华夫人在无羽身上应该也颇做了一番功课或者是收集到了环带湖那边的消息否则哪会如此笃定天南地北的两人会有联系?
他稍一沉吟便开口道:“早些年无羽曾向我请教那太玄阴生符和开明灵符的一些应用法理如今她修为更胜往昔制符当更少瑕疵怎的夫人病情依旧不见好转?”
所谓“太玄阴生符”和“开明灵符”都是《太微灵书紫文上经》中一等一的内服符箓华夫人这些年使用的主要也是这两样。
余慈也是在表示他对华夫人的现状并非一无所知。
华夫人微微摇头:“我早年遭受灾劫伤了根本几乎绝了修行之途;后又因仇怨之故被人禁制如今道基毁伤难以培元固本。我又甚重姿容外华内枯虽一时枝繁叶茂却要消耗更多生机。”
世间女子焉有不重容貌的?可像华夫人这般坦坦荡荡更轻描淡写置其于生死之上还是让余慈为之哑然。
也是由此一说他不免就注意起对方相貌。
肤色如玉、五官精致就不必多言了或许在他来之前华、薛二人喝了些酒此时华夫人正是面如芙蓉红晕细细芳鲜呈露不过这些女儿家的娇态却远远比不过那纤弱却坦荡举重若轻的气度。
纯以力量论不管是余慈还是薛平治只用一根小指就能取她性命三人形之于外的气机由此也是天差地别。
余慈还好些修为一直压在真人境界像是薛平治因其早为大劫法宗师又身患重疾时刻都要抵挡天地法则意志的侵袭故而身外气机鼎沸压力有如实质。
换了寻常人物还丹、步虚境界上也要战战兢兢呼吸难畅可华夫人由始至终都是言笑自若。
这可绝不只是胆量而已而是具备着某种掌控一切的坚实底蕴以至于化外势为己用锤炼意志气魄以至于诸邪不侵风雨不透。与她虚弱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余慈不自觉以“黑森林”法门观之感觉其门户封闭一应念头都潜于渊府之中粗粗探测根本发现不了任何端倪;而若强行为之后果却难以预测。
心念至此余慈也是失笑本是观其容貌怎么又偏了这么多?
当然这也正是华夫人最动人心弦之处。
此时薛平治开口道:“我以为华夫人之患与我相反当为敛藏过甚之故。施禁那人手段恶毒锁死道基根本又紧扣生机使之羸弱不胜。因此多年下来药石罔效道法巫术但凡外力均不可行。唯有服符以筑基专致培柔才不至于摧折经脉保全生机。”
余慈看她一眼奇怪这位本来是“喧宾夺主”借华夫人之地招待客人怎么又把中心主题全都还了回去?
一边在心中琢磨一边应道:“服符之术可堪一用自是最好。然而无羽修为受限上清符箓精微处未能尽阐其妙……”
薛平治目注于他:“道友符法承继上清法统正朔或可为之?”
“我修炼的乃是天垣一脉对于《太微灵书紫文上经》其实少有钻研只能据法理而言之出不得原符窠臼。”
余慈摇摇头转而问道:“服符之法非我上清一家独有夫人可曾问医于他人?”
他话中之意直指南国三大玄门。
南国玄门以正一道、黄天道、神霄宗为首。
神霄宗倒还罢了其精于雷法攻伐之术虽有服符之术却大多是内壮之法华夫人定然承受不住。
可正一道、黄天道都是绵延数万年、甚至十数万年的玄门大宗在符箓之道上也都深有造诣其开派祖师甚至就是以符水治病祛邪而起家焉能没有相应的手段?
上清符法固然精到也不敢说能超过这两家。
华夫人轻声道:“妾身前些年也曾赴正一、黄天两宗延医问药只是均无功而返。如今思来正一符咒驱神役鬼;黄天符水香火盈满用在他人身上或不逊于贵宗却少了清净纯厚之旨是妾身消受不起。”
余慈咧了咧嘴其实上清符箓中召请神鬼化用信力的也是占了大多数……应该说是华夫人正好找到了“对症”的那一类。
他终于弄明白了华夫人所需的符箓必须是那种纯粹运化玄元始气采集日月精华不涉鬼神香火之事直指道基根本的“内修符”、“清净符”。
这一点确非正一、黄天所擅长。
话都说到这儿了余慈知道华、薛二人恐怕早有默契一唱一和就想让他出手。
他若还要故作不知未免就太小气了。
“这样吧我不太懂医术只能是看看虚实表里测一测气机看那两样符箓有没有可以微调的地方。成或不成实在难讲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华夫人莞尔一笑:“妾身早知大限将至往来奔波求医之时从来不做苛求天君肯施援手已是感激不尽。”
余慈便道:“如此……”
“且慢。”
另一侧薛平治再度开口却是做了一番提醒:“道友当知华夫人如今外荣内枯不可轻易加持外力。除此以外那下毒手封禁之人修为境界甚为高深禁在则意存务必谨慎为上。”
余慈闻言暗吸口气心道:麻烦了!
虽不知薛平治为何非要他出手可如此郑重其事显然里面的奥妙和难度便是这位大劫法宗师也要头痛。
如今他已成骑虎难下之局而好奇心也是层层滋生心里权衡不得其法干脆一举灭掉所有杂念站起身来走到华夫人身边与她同席而坐:
“我先为夫人把脉吧。”
华夫人道一声“有劳”翻起袖口露出一截皓腕余慈刚把手指搭上一侧灯光摇曳竟是薛平治也起身到这里来就近细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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