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种!
余慈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首先会跳出这个念头。他关注的不是雪枝完全失常的表现而是这一瞬间女修滋生出来的别样情绪。
痛苦、恐惧、卑怯、羞辱……
这些情绪太过激烈不适合入药没有用处。
可在此混乱之中还有那么一份“期待”如风过枝叶卷起的蛛丝纤细而绵长似乎随时可能断去却又表现出难得的坚韧或者说是一份不愿接触现实的固执。
完全可以入药!
余慈心念微动已将这份情绪收取按照秘法封起只待炼丹时使用。
做完此事之后他关注的重点仍没有偏移太多。
他注意到因吐露心绪一端失态之余雪枝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心中积郁的压力有所消减导致激烈情绪很快沉淀带来的是平静又阴郁的心境就像是阴云灰霾充斥的天空。
挺合适啊。
余慈不是说这种情绪而是指目前这份儿心情其实非常适合做为“鼎炉”容纳各方采集的情绪炼制七情魔丹。
可惜还是弱了些一次两次还好再多了雪枝性命堪虞。
由于心中计较的缘故他盯视的时间有些太长了本已有些虚脱的雪枝更是支应不住也把那“最合适”的心境冲乱。
余慈暗道一声可惜更知道该如何回应当下咧嘴一笑:“好啊若夫人有意正好和白衣做个伴。”
雪枝轻啮下唇余慈对她完全不合情理的说辞问都不问一句恐怕真的是心中敞亮只故作不知而已。她感觉什么都瞒不过眼前这可怕的男子又深以为耻一时羞愤欲死再也禁受不住匆匆告辞将托附给她的童儿都遗忘了。
余慈也不叫她回来而是趁机对童儿吩咐两句:“玄黄啊你的名字比较敏感在人前不如暂换个称呼叫阿黄算了。”
童儿实在是最好说话不过一点儿异议没有:“好啊。”
拍拍它的脑袋余慈笑道:“那就跟着刚刚那位去挑几本书带在路上看吧。”
等玄黄跑出屋子余慈脸上笑容收敛对雪枝的请求他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爽快雪枝本身因素所占比重很小就是苏双鹤那边也没什么意思。他主要是想看看白衣勾搭这位究竟会拿出怎样的谋算?她们针对的、利用的都是哪个?
希望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吧如若不然……沧江那边猎获剑修的事项线索倒是越来越明晰了不知论剑轩有兴趣没?
背着手走出屋舍越是相处他越觉得和白衣有缘——无关感情只是觉得他某一部分神通与此女隐然有所共鸣感觉就像是听到了某篇特别悦耳的乐章有种天然的契合感。
难道真的让她传我衣钵?
余慈不自觉已经走到园中一座假山之顶这里是全岛地势最高的地方风景绝佳工匠也在这里修了一座小亭以为观景之用。
下意识里余慈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地方因为在他将全岛情形一览无余的时候更多的人也将他看个通透。他其实也很清楚如此心态正是过往数十载那个连用数个分身化名闹得真界各地天翻地覆却始终不露真身的本心写照。
可如今他既然选择停在最高处就必须将承受众人目光的聚焦。
余慈站在亭中越过院中屋脊观浩缈烟波极至目力尽头心胸为之一畅。
其实心态转换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之前的排斥仅仅是对自身实力的怀疑趋向万全的本性罢了当明确了内外天差地别的距离时自然而然就把脚下的一切忽略掉。
此时他与绝大多数人所关注的世界已经疏离很多……很多!
余慈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
凡人的七情六欲世间的道德法理很多时候都无法承受长生真人这样的“庞然大物”说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错非圣人谁能在方寸之间游刃有余?
就算余慈有所自省想要照顾得面面俱到也非常困难。
他的思维也在实力的攀升中不知不觉发生了异化。这种异化是为了更有效地发挥他的力量可往往就是这里的落差使得心魔潜伏危机暗藏。
余慈不允许自己在“伤春悲秋”中停留太长时间很快就从中纠正过来却也是自然而然地从自家心境中抽了一股情绪留存待用。
……
做完才是一怔什么时候类似的事情做起来都是天经地义了呢?
余慈终究没有在迷惑中停驻太久很快就要离开他还要去解决一些事情。
本体在假山小亭上站着神意已经穿入心内虚空凝成一个虚影便在他现身的刹那间心内虚空灵如转丸平等天、星辰天、人间界、万魔池都是在他眼前翻滚化现由他“挑选”进入何处。
证严和尚在哪里?
一念既生浑茫虚空便锁定了位置余慈一步跨出就到了目标所在。
在与环带湖环境非常相似的湖畔证严结跏趺坐静静观水。他一道残魂摆出如此端正的姿势依旧有凝实之意非是故意作态。显然在心内虚空多日残魂倒是渐有滋养而最重要的是此人心志端凝难以撼动形之于外方能成此势。
余慈倒也不急着和他说话刚刚跨空而至让他略有所悟。
当自辟虚空的神通与心内虚空彻底交融这片天地也就是实实在在的也有远近、高下的空间规则甚至也概略成形的天地法则体系。
任何生灵进入其中都要受到法则的压制。
余慈是唯一的例外由于他对心内虚空的彻底掌控使得所有的法则都以他为中心而存在。且这片虚空余慈是“看”它从虚地缥缈的心象集合接引外气投影天地再化合如一的习惯了它介于真实和虚无之间的情况也习惯了以神意穿行其间以虚对虚对于法则的限制就没那么在意。
可几日前刚刚站在真实之域来了一场大战更显化“万古云霄”让他对“我”的意志与天地法则的关系非常敏感自然而然就关注着“我”对法则的影响。
所以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定点切入的方式无关乎他对于心内虚空的“特殊性”而是一种境界的体现。
也就是说就算他与心内虚空全无关系之前那一幕他照样可以重现。
只要他对相应天地法则体系的认知到了那种程度对天地法则体系的影响也符合要求更重要的能够达到这种“超然物外”的层次在不特意扭曲法则的前提下整片虚空就像是在他手中转动的铁丸可意随意标注任何一位置念动人至。
如果将此外化到真界天地中道理也不会有任何差异。
当然这是单纯神意到此天然就适合穿行在天地法则中若再加上肉身就是另一种情况。
天地如浊海夫真实者一曰能出二曰能入戏水闹海可谓龙耶?
刹那间余慈对“真实之域”中一重更高的层次有了清晰的认知。
回过神来见证严和尚依旧沉静跌坐似乎没有察觉到身边多出一个人来。
余慈这段时日对情绪很敏感知道证严和尚明显走的是佛门传统“本心不动”的路子心如明镜一尘不染若说瑕疵恐怕也只余那份“力争自由”的执念了吧。
可若不如此哪还有性情可言?
相较之下倒是余慈自己情绪生灭虽是复杂百倍然而有情绪神通镇压有黑森林法门管控一切念头生灭隐然便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意味儿。
看似情绪丰富其实……既然弄情便是无情。
又一声无声的慨叹余慈打断了证严的静坐状态:“和尚今后如何打算?”
“便为此残魂寻一具寄托之身重新修炼若能可能愿往西极而行寻一超脱之途。”
证严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势连头也没回答案清晰而简单。
余慈却知里面的难处:“寄魂夺舍终不是长久之计啊。”
遭天劫毁灭肉身固然是证严有意为之以脱去大黑天佛母菩萨的钳制可结果未明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且是深植于神魂核心再难祛除。
故而寄魂夺舍最后还能弥补过来成就佛果道业的几至于无。
他对证严和尚知根知底说话自然坦白。
证严并不意外只道:“小僧还有一次机会。”
余慈微怔这可不是他预料中的答案。
机会?
证严缓缓站起转过身来:“小僧正要与道兄说起。这些年来小僧搜检血僧意识残余颇有所得是关于菩萨之事……”
所谓菩萨在这儿自然是特指是说大黑天佛母菩萨。余慈当即提起注意知道证严接下来所讲的必是与他有着极大的关碍。
“记得小僧当年曾与道兄讲起菩萨之威能有如无垠星空周覆万方。可如今再看其实与小僧一样都急于从樊篱中跳出。这片天地面貌就是笼子、是锁链系在身上一日便永难有成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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