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屋中烟岚流动似若梦境。
卢二娘坐在梳妆台前由花娘子为她缀上种种发饰自己则一动不动连话都没说一句。
前面院子里消息一直不断天鹤门为了今夜宴请专门邀移南班献舞助兴卢二娘他们自然请不到但其他的舞娘也足够了前去的舞娘、乐师自然也就成了花娘子的耳目。
自从宴席开始后那边的消息便如流水般发过来:
“高云波等人一直在询问九烟出去的缘由九烟口风甚紧。”
“高云波提议船上修士成立一个临时联盟与论剑轩合作寻出其目标……九烟不置可否。”
“宴上已经拿出了嫌疑名单第一位是鬼厌其余还有东海十凶等。”
花娘子细品这些消息嘴上则继续劝说:“何苦呢?九烟或有寡人之疾但观其敛藏精气没有丝毫外泄当是在修炼独特法门也证明他绝非是急色之徒。说到底大家不过是话赶话才闹得这么僵。”
稍顿花娘子伸手轻抚上卢二娘细腻光洁的面颊似乎想用掌心温度将其冷意融化:“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可有一条我却要对你讲:不管九烟对错你与他置气就是你错了……”
卢二娘终于开口冷淡回应:“我何时说过自己没错?”
“我不是讲‘面是背非’一事这种小事错就错了又能如何?我是要讲你与他置气本身就是最没有意义的要记得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我?”
“你还当自己是卖艺求生的舞娘吗?”
花娘子弯腰使两张如花似玉的娇靥并排出现在镜中在卢二娘耳边低声道:“你既然拜在菩萨座下此界第一流人物中便有你一席之地普天之下只要你不愿又有谁能让你献舞侍寝?”
虽然九烟没有明说要做什么可那意思又有谁不明白?
花娘子便抓着这一条延伸开来:“九烟虽非寻常之辈但相较于你未来的成就还是天上地下判若云泥!不远的将来便是他凑上来叩拜你都要嫌他污浊……今日出于意气之争把身子舍给了他未来又该如何看待?这等耻辱就是日后成就长生历遍大劫也难以洗褪……”
“有什么洗不净的?卢二娘的身子不是什么金镶玉当然却也不是谁人都能辱没的。想吃到嘴里也要看看牙口够不够硬!”
她语句中的寒意便如冰珠一般让人绝不会误会她的意思。
“你还是在置气!”花娘子秀眉颦蹙:“而且这岂不是另生事端?”
卢二娘微微一笑取过唇纸轻抿上朱红色彩眸中光彩流转却是将一应寒意杀机尽都掩盖越是如此越让人无法轻视她的决心。
镜中见得其眼神花娘子都是心头微凛口中则道:“何必弄得你死我活?好吧九烟死活不论如今论剑轩肆无忌惮圈禁旅客你又树大招风万一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难保那边没有一个居心不良的借机生事图谋不轨……”
卢二娘对这种理由根本不屑一顾。
花娘子叹息道:“事情本没有那么糟完全可以更简单地解决。他不是要观舞么?你便带着乐师也可以与窈娘她们同去。窈娘平日里最听你的话到时由她们腾挪几下封着他的嘴也就是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那九烟最初也未必就要做出这等事儿来……”
“是吗?我倒觉得他早等着这个机会……”
梳妆已毕卢二娘起身往床前探视白娘子而被她这么一提花娘子也不好再多说深深看了眼床前那美饰华服无限娇好的身影径直出门。
移山云舟上的夜色别有奇景。
几十上百片巨帆共同构成如乌云般的阴影又有大小不等的缝隙将夜空切分星月掩映。
而今夜更有别样景致。
花娘子往南方天域去看那里劲吹的风雪至今没有停歇的迹象。
纵然是隔着一层剑阵她还是隐约感应到风雪所覆盖的区域一应气机并相应的天地法则体系都罗列清楚结构稳固那一位竟是自冲击劫云后的三两个时辰里将天地大劫影响的部分地带重新归拢塑造出一片具有自洽法则独立于天地之外的虚空世界。
而在那风雪弥漫的世界外围正承受着天地大劫的反冲偏偏稳若磐石不见丝毫动摇。其中所涉及的种种神通简直强绝到不可思议便是见多识广如她也要感叹:
纵然是你也能走到此一步……倒也不愧是太玄亲传。
心念未绝她又生感应扭头去看只见一具高大的身形正负手缓步入院不是九烟又是谁来?
可以看到九烟也是抬头望天视线所指同样是南方天域而且相当入神甚至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当然更有可能是根本不予搭理。
花娘子知道此人与蕊珠宫倒是颇有渊源。据说湛水澄对他很是看重还有传闻是他只是旁观湛水澄与辛天君下棋就自悟太玄冰解神通还险些把小命都搭在里面。
如今他坐的移山云舟被论剑轩阻禁而千里开外蕊珠宫的那一位放出如此声势确能给人极大的想象空间。
这样……其实挺不错。
正沉吟间门声响起却是卢二娘迈步而出身上披着一件黑沉沉的斗篷行步间偶尔其内的美饰华服偶尔翻起却是更要诱人遐思。
只是这一位同样是把她忽略直接与九烟视线遥对然后就要走过去。
花娘子一把将她扯着低下嗓子以急促的语调道:“我来安排不要再使性子想想白娘子若她知道此事又该如何自处?”
提到白娘子卢二娘向屋里看了一眼没有即刻出声反对花娘子抓着机会向门外以目示意早已等候在不远处的窈娘等人忙上前来如众星捧月一般拥着卢二妨一起去了。
九烟定然是已看到了的却是半分表情都欠奉径自回屋。
这就是默许了?
不多时花娘子便听得窈娘柔腻的嗓音:“九烟大师可安歇了么?有佳人夜访……”
不久门响再有片刻乐声响起却是迷离顿挫忽高忽低如心意之动荡真幻难明。
花娘子思忖一会儿走回屋来慢慢踱到床前。
床上白家娘子还在闭目沉睡云生香的流岚恰是漫过她的身躯迷蒙不清。
花娘子叹了口气:“情之一物定有难明之理。二娘这等天资、性情也难勘破。你有意无意中倒是拿出的好手段!”
声音婉转低回似若自语可话音分明就有所指。
便在此刻床上沉睡中的病弱女子倏然睁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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