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通过鬼厌的视角居高临下看眼前这位本应远离却又重临险地的女修。
略一思索开口道:“若是说你我二人的约定何需做此姿态?”
简紫玉一直垂首声音则清淡平静:“人心不足往往贪得而无厌得寸而进尺。”
“哦?”
“若鬼厌还是鬼厌紫玉只求全身而退叛出西宗因这天地大劫降下总还有几十年逍遥……可是既然鬼厌之流不过是台前木偶紫玉订约之人当是前辈自然要进取一番不似前时。”
余慈听得哑然失笑却是从话中见出一事:“你知道的不少嘛。”
这本是没道理的简紫玉远在千里开外层次境界也差之甚远怎么对此中局势如此了解?好似他与鸦老、幻荣夫人的冲突都尽在其掌握一般。
“此事还请前辈明鉴。”
简紫玉终于抬头余慈讶然看到她的脸色着实不太好而且这一句话中气断续已是元气大伤之相。
也就在女修开口之时她身外紫光明灭紫陌红尘灯已经祭出灯光照透幽暗形成一片朦胧区域此间气象森森虽局限一隅却可见虚影连绵若乡野城廓世间万象。
一旁的小五看得睁大眼睛对那里面游人如织的世间景象很是好奇还要伸手去摸。说起来余慈搭建起来的心内虚空也人间界的结构只是根基于照神图太过真实不如这红尘万丈之景缥缈写意便如画中一般。
可不等她小手触碰到那灯影中的城廓中忽地便有两个人影飞腾起来初时不过针眼大小可迅速从小变大转眼就还原成常人大小惊得小五忙将手缩回来。
定神再看那两个人影都是侍婢打扮眉清目秀衣饰朴素静静站在简紫玉身后。
余慈也是一怔目光自两人脸上扫过花了番力气才终于记起这两个侍女当初在简紫玉“高楼设宴”时就曾出现在她身后捧盘端茶只是当时余慈完全没有察觉出异样只以为是紫陌红尘灯化出虚妄影子。
如今再看简紫玉跪地两个人影却是站着相当于主人谦卑而仆人倨傲那情形细看来着实怪异。
似乎他当时错过了一个极大的隐密啊。
“这便是紫玉窥伺此间的依仗。”
简紫玉眼帘垂下依旧是维持着原有的语调可余慈看她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垂下眼去倒像是遮掩其渐渐控制不住的虚弱偏又不知她伤到了哪里。只听她道:
“此二者左为紫陌即紫陌红尘灯之器灵只不过已被师尊的妄境污了灵智浑浑噩噩不由自主只不过是作为驱役的中枢罢了。”
小五哎呀了一声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样子。
简紫玉续道:“至于另一个名唤红尘她却不是宝灯中生出来的……”
话音至此她身子一颤终于忍不住鲜艳的血色从口鼻中直呛出来便在她身后右侧的红尘也是一颤梳成双丫髻的头发崩散开来如烟如雾一颗大星从她顶门震出悬在三尺高处摇曳闪烁最终还是熄灭。
随着大星灭掉红尘的形貌也随之剧变其身躯变得更加修长面颊则更为清瘦秀雅那轮廓……
简紫玉的嗓音依旧在持续着虽然更加微弱语调却几乎没有变化让人不得不佩服她坚韧的意志也对她的执念无话可说:
“她实是师尊交给我用以控制宝灯的一具分身!我只能以太元隐星之术暂控她这段时间……”
随她话语小五又是“哇噢”一声她和余慈都看到了那红尘形貌变化之后果然与幻荣夫人有八九分相似唯一不同的只是脸上表情不如幻荣夫人那般真切生动少了一分颓废虚弱的奇妙美感。
余慈终于明白为什么以简紫玉的步虚修为竟然可以把宝灯操控自如也能知晓九宫魔域之内的事情。
也在此刻虚空中幽幽话音传入:“紫玉吾徒我终还是小窥了你。”
此言语似是从红尘处来又似从洞房宫来而话音起处那红尘翠袖拂动眼看是要将简紫玉击杀当场。
余慈当然不会由她的意能者多劳又叫一声“小五”小五应了直接将手中把玩的玄冥真水长链甩出虚空中爆出层层水雾将那红尘封在其中。
“红尘”明明是虚幻的投影吃这玄冥真水罩落便是受到冥寂幽寒之意侵袭竟也是由虚转实冰霜层染而这水雾的操控则是变化入微一丝一毫都没溅到简紫玉和紫陌身上。
小五犹嫌不足双手一错又是青光明透打在红尘身上等青光化现几乎与幻荣夫人本体上一样也是数道锁链交叉控了个严实。
这却是东岳神禁中的一项变化。东岳神禁专门慑伏神鬼处断生死对这种并无肉身护持的投影分身虽然不是太对症分身终究是分身幻荣夫人本身的层次就与小五相差无几只一道分身在此其老辣、圆熟的优势也体现不出来当然是被禁锢得严严实实。
身边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之事简紫玉却是纹丝不动似乎对余慈有着无以伦比的信心而且从见面开始他从未见过其失态失色的模样不管是如何处境其气度风华都是一等一的。
不过这不是真不是什么教养、气质余慈更从中看出其冷静至乎冷酷坚持近乎偏执的性情态度。
不想这外表温柔妩媚的女子心里竟是如此坚硬。
简紫玉的沉默维持到小五完全控制住局面方低声开口:“师尊明鉴自紫玉幼时你便对我讲紫陌红尘灯一宝生双灵宇内无双你我师徒一宝双祭当为佳话此言是真是假?”
“……”
“是了自然是假的紫陌红尘灯里只有一个元灵那便是紫陌红尘虽然与我从小相处情若姐妹事实上却是师尊你早早安排进去的一具分身。如今想来便是为的今日情状可对?”
“……”
“师尊你从小给我灌输这些先入为主之下其实瞒我也足够了。可千不该万不该让我修炼太元隐星执天魔无量法。以此法追本溯源解析推演红尘究竟是何等存在岂能再瞒过我去?说到底还是师尊你首鼠两端一边要自己闯过前路破除妄境;另一边还要留条后路要我打好底子以为夺舍之用……可是如此?紫玉不才唯知以牙还牙以直报怨罢了。”
她这番话确确实实是对幻荣夫人讲的余慈也只听出个大概。貌似幻荣夫人在收简紫玉为徒之初便没有安什么好心思一直是把简紫玉当成夺舍重修的预备为此多有欺瞒……
好吧有一个奇葩师尊自然也会教出一个不同寻常的徒儿。
这件事上无疑是幻荣夫人先做错了如今简紫玉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他也终于想明白了幻荣夫人情绪的的大起大落不只是因为鸦老给她使的致命绊索还是因为简紫玉这边其留下的后手竟然脱出了掌控等于是断去了她最后翻盘的机会。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红尘那酷似幻荣夫人的脸上却是微笑起来她不理会简紫玉反而是对鬼厌这边道:
“悔不将你那道意玉蝉现世!”
余慈愣了一愣才记起若是幻荣夫人的分身一直都在他和简紫玉的种种交易自然没有一项能瞒过她包括送走道意玉蝉也是一样。
只不过幻荣夫人明显不清楚道意玉蝉对他的重要意义便是知道了她也更希望鬼厌能够给鸦老和绝善魔君造成麻烦故而没有留难。
余慈终是一笑幻荣夫人说这些也不过是发泄之语只要她不知其中究竟不知事后演变便是将那事情重演一次她也一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但她说出这种话来显然是内外交迫、前路断绝之下她再故作从容也是乱了心志。
再看简紫玉依旧长跪未起余慈心中一动道:“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吧。好了这具分身已被我制住你那师尊也是再难脱困你自去便是。”
简紫玉也是一笑只看笑容的话她与幻荣夫人还真有些神似:“若只如此怎能说是得寸进尺?紫玉所求非是此事。”
“啧这可真是有些过分了这样吧你姑且说说我姑且听听做或不做自有我来决断你也逼不得我。”
简紫玉又在地上拜了一拜:“请容紫玉放肆;师尊想成就欲染魔主确是如绝善魔君通报的以我和紫陌红尘灯为祭这是最顺遂的路子灯中分身不过是做万一之想。但现在诸事不顺她却还要引我回返自绝后路着实不合常理。如今思来或是她可从分身上找出一道出路。”
余慈嗯了一声又摇头:“这是她的事与你何干?”
“非也实是这欲染魔主之位弟子实也想坐上一坐。”
“你?”
这一下子不论是余慈还是被禁锢的红尘都用不可思议地看过去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一只蝼蚁大发狂言想要碾死元始魔主那样……
简紫玉依然从容平淡加上一句:“自然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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