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种子
脚步声在空洞的山腹里回响前面的人知机打开了石门回声一下子消失证严和尚扶着门框恰逢天上云朵移开他眯起眼睛去看日头久久不语。
“恭喜重获新生哪!”余慈在后面微笑。
证严和尚嗯了一声道了声:“多谢余仙长专门到此放我出来。”
“哪里的话证严师傅身在邪窟而不屈于魔头正值得我等钦佩。之所以将你挪入丹崖山腹中更多还是要照顾周全。这不等确认你身子无恙马上便请你出来没有放不放那一说。”
余慈笑着拍拍和尚的肩膀又问道:“净水坛已是不在证严师傅何去何从?”
“血僧已死从此天高水阔东海西极南蛮北荒何处不可去?余仙长说的‘新生’恰是我心之写照。”
证严和尚说着转身合什一礼:“和尚就此告辞请留步!”
余慈也不挽留还了一礼:“珍重。”
证严和尚转身离去下了丹崖但没有立刻离城。
也许是对绝壁城还有一点儿感情吧他在残破不堪的城区中走了一遭可惜没有人给他好脸色。因为那一场地震冲击的罪魁祸首伊辛绝壁城居民对净水坛、乃至所有和尚都抱有极糟糕的认知证严似乎也发现他或许是城中最不受欢迎的人终于不再逗留孑然一身从西门出城进入了无边荒野。
在此期间没有人对他的去留进行任何干涉他确确实实是自由了。
出城之后倏乎已是七日大概单调的山野景致消磨掉了他的耐心证严和尚的速度慢慢地加快从最初时的闲庭信步到如今流星划空数百里路程转眼即过到现在他距离绝壁城已经是万里以上。
天色黯沉星月无光荒野中只有和尚一人在匆匆赶路再行七千余里就是天裂谷了按计划后天早上就能到达。
长时间的赶路没有给和尚带来困乏。他双目精光闪闪顾盼中自有一番气度一路上偶尔遇上一些流散的凶兽之类也是随手给打发了照此情况下去他再赶上两三天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此时和尚忽地停下来。山林中夜枭尖鸣斑驳的树影遮在他脸上让他表情甚是难测。
“是你吗?”突兀一句话惊动了旁边树上的鸟儿。小家伙拍拍翅膀朴楞楞地飞起来引起小小的骚动。但没有人声回应。
和尚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息慢慢说话:“果然是你本以为殖入金骨玉碟时已将你抹掉没想到你竟然还能用这种方式存在……你在我身边也有快三十年我却不知你还有分神离魂之症我这师傅做得不够格!”
他吐字清晰字句在荒山夜林中流淌说话时他就在山林中踱步一步一步便像是尺子量过似的不一刻便绕了一个大圈。空山静寂和尚有自信方圆十里之内绝无第二个人……除了他脑中“这位”。
现在他可以放心问讯:“你在我‘种子’沉眠时做过什么?”
仍没有人回答他但他早知道答案:
“是了你什么也做不到……你这缕副魂本是在主魂上分裂出来先天不足在主魂毁掉后更是元气大伤空有感知之能而无具现之力。只能在脑宫中游荡时昏时醒决无可能与外界主动联系。既然如此你还苟延残喘留此一息做甚?还想着夺回自家肉身?
“小子倔强!在副魂上倒似变本加厉!你不露马脚也就罢了既然为我所知我灭杀了你又有何难!”
此话说罢和尚一声冷笑不再多言心里其是在寻思:“炼度残魂算不得什么。只是当初我为搜杀其神识伤了这里的神魂如今旧创未愈再来一回要想痊愈又要耽搁一段时间。”
和尚是想得周全但他终究是果断的性子利弊一清便有决断:“将此副魂扼杀方是最保险的做法。宜早不宜迟今夜便做了!”
在原地默思片刻他扭头四顾很快寻到一处合适的隐蔽地点便移过去路上随手取一根树枝在地面上抹画。
片刻之后便能看出来地面上的线条非常复杂而且和尚每每在线条交织密集之处放上一些物件。多数是玉石之类还有临时收集的野兽头骨剥了皮肉白森森地放在地上。中间也有利用周围大树做文章的都把物件嵌在树干上起伏错落极有章法。
若有个阅历丰富的在此一眼便能看出来和尚是在摆阵范围还颇是不小总有半里方圆摆这个阵便用了近一个时辰。
等一切准备完毕和尚在阵中央也是树木最密集的地方盘膝坐下瘦脸上全无表情伸出右手食指轻触地面垂眸入定。
神魂一道最是玄妙。元神、隐识、显识三层结构各有妙用然而元神为其根显识隐识为枝叶只要手法得当一时抹掉也不至于死去还能慢慢修复但里面蕴含的信息就再也寻不到了。正因为如此所有夺舍、寄魂之术方有施展的凭依。
和尚使的是一种非常深奥的夺舍之法是在抹掉对象显识、隐识两层信息之后将自家神魂凝出一颗“真种子”种入对象元神慢慢生长夺其根系转性变质。此术施法时难度甚高但施法成功后便是自然生长稳定可靠。
如今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元神中的“真种子”已经发芽根基稳固和尚自然底气十足他估计凭借“真种子”已有的力量只要小半刻钟此具身躯的前主人那点儿遗留的意识便能给彻底清除。
之所以花力气布阵是准备借此机会对身体进行一次大检查以查缺补漏精益求精。
和尚瘦脸布上一层黑气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甚至连骨头结构都有变化。要知人之元神与肉身元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彼此影响一方质性变化另一方都要响应所谓“相由心生”亦其谓也。
此时和尚的面孔便有改变的迹象证明其元神质性与先前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更说明他完全占了上风:“孽徒负隅顽抗有何意义……咦?”
和尚猛地睁眼布下的防御法阵传来信息千尺之外树叶晃动人影飙射而至速度好快!
他厉喝一声:“谁!”
“咦证严师傅?”
惊奇的呼声从林木间隙传进来然后便是笑声不绝:“好巧我回去码头不想和证严师傅在此荒郊野外碰面任是谁都要说你我有缘!”
话音方落余慈修长的身影便在林木中间现身。
证严仍盘坐地下脸面垂下唇角似勾非勾有嘲讽之意。
真当别人不知地理么?移山云舟码头在绝壁城西北而此地则在西南。从码头到此地的直线距离几乎等于从那儿到绝壁城的路程余慈的方向感要糟糕到什么地步才能跑到这荒山野岭大呼有缘?
所以和尚说话殊不客气:“缘法难知余仙长的心意倒能体会一二。事到如今余仙长仍对贫僧不放心么?”
“何出此言!”
余慈笑着走过来下一句却是又绕开了:“证严师傅是往天裂谷去吗?”
“是。”证严知道必然今夜多事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瘦脸上表情淡淡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气。
余慈则不以为忤抚掌感叹道:“天裂谷那个地方我是呆够了。不过坦白说那也是我大机缘之地。若非在那里历练多月我又怎能修为长进、触到离尘宗的门墙又结识证严师傅这样的朋友?对了证严师傅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证严不动声色:“请余仙长明示。”
余慈挥挥袖子:“你我生死之交何必客气。其实要不是说起天裂谷我也忘了寒潮袭来那日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证严和尚微愕一时接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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