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消化
余慈遥望那边只见紫光脱离之后南松子阴神与其本命阴魔又扭缠在一起烟气聚散波动似乎要冲向紫光飞落的位置可在此时混杂的色彩中却有一种新的颜色扩散。
那是黑色。
这便是南松子神魂中失控的心魔煞气。受“一梦归”的激发这种要命玩意儿本就在侵蚀着南松子的阴神只是受还真紫烟暖玉的压制侵蚀速度缓慢但此时暖玉被击飞唯一的障碍不见当下便迎来一场巨大的喷发。
且心魔煞气是本命阴魔最可口的食物这更让阴魔戾气激涌不管不顾顶着符咒的箍锁折磨大口吞噬因失控而四处流散的心魔煞气同时也在吞噬着南松子的阴神之躯。
内外夹攻又都是最要命的玩意儿偏偏南松子拿不出任何压制的办法便是对内里详情不太了解的余慈也能看出来南松子这回是真的糟糕了。
事实就是如此转瞬之间稀淡的阴神虚影就完全被红雾黑气吞没掉甚至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这嘶叫后的诡异静默中南松子神魂为阴魔所噬死得不能再死!
随后黑气也被红雾大口大口地吞噬。
随着吞噬进行红雾颜色愈发鲜亮有一层流质的血光在外层循环浓浓的真似要滴出血来。
即使在近百尺外余慈也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燥热得可怕。
从此刻起他面对的不再是因为要夺舍而有所顾忌的南松子而是一头纯由凶戾本能驱动的怪物可是之前连发剑气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便是抽干了血肉他也只有再发一剑的力气况且以前无往不利的半山蜃楼剑气面对这个介于有形无形之间的怪物十成威力也只能发挥出一两成有等于无。
余慈深深吸气视线移到怪物后方距他约有二十丈远的某处。那里之前让怪物深为戒惧的紫色光源就落在那里依然发着微弱的光。
应该将它拿住……
余慈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的东西太多了。钩索仍在手中右手则持着纯阳符剑现在又加了照神铜鉴一时间累赘得很可在这种情况下三样东西哪个他也丢不得。
然而下一刻他就不需要烦恼了。因为在“嗡”地一声鸣响后滚烫的照神铜鉴像是有了灵性从他手中挣出来。
余慈为之愕然。这是十几年中从未有过的现象。
低细的嗡声振荡一直在持续像是有人持续不断地敲击有着节奏上的变化好像是在宽广的殿堂中僧道梵呗颂经似有回声。
余慈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不过百尺之外那头刚刚吞噬掉南松子的血色怪物明显注意到了这边的变化。
有那么一刻四野俱静。
可静寂也仅是一瞬间的事受不了沉重的压力一群先前被困在幻阵中的麻雀像是没头的苍蝇喳喳叫着从余慈前方不远处蹿起飞上半空。
生灵的躁动就是对怪物最大的刺激。
红光乍闪半空中忽然腾起一圈血雾七八只麻雀齐齐爆裂碎羽血肉四溅。与之同时那怪物已经穿透血雾扑杀而至。
这个家伙可不懂什么叫生擒活捉、灭魂夺舍它唯一的念头就是发泄戾气毁灭周边一切生灵再无其他!
顾不得照神铜鉴了余慈明白自己必须再赌一回。他按住内腑伤痛强行催动半山蜃楼剑意身形化雾贴地而飞。
绕过血色怪物抓到它一直忌惮的紫光源头这就是余慈的计划。
一瞬间他便和血色怪物擦身而过灼热的气息扑在身上似乎有烈火炙烤。
余慈做好了一切准备。
剑气融入正在散去的云雾中随着南松子阴神被吞噬布下的幻阵正在解体。山道上的变故很快就会被观中发现到时有于舟赶至他就算赢了!
只要他能撑过这二十丈、两百尺的距离……
驭剑冲刺之下二十丈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两息时间余慈身形乍隐乍现已经来到紫色光源上空俯身抓取温润的感觉入手他这才发现那是一块温玉之类。
可问题是那血色怪物在哪儿?
借着冲力余慈一个筋斗翻出丈许外调整了方向举目望去。周围没有血色怪物的影子预期中的冲击更没有到来。
正奇怪的时候他原本所在之处厉叫声骤起。
余慈看到这一刻血红的烟雾翻滚着似乎想散开周边却平空生出一股绝大的力量形成一圈空气漩涡血雾便在这漩涡中挣扎直至一道青光压过了红雾爆发开来。
厉叫声嘎然而止。
余慈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记得往前去。云雾散得更快将那边的情形清晰呈现。
血色怪物不见了只留一幅红莹莹的细纱蒙在悬空的宝镜上被山风吹卷挣扎两下呼地一声飞起来远出数丈外又挂在山道旁的灌木上迎风摆动。
没了细纱遮掩悬空的照神铜鉴显露真容。青光已经收敛外形没有什么变化但原本光可鉴人的镜面上此时却蒙了一层污浊血气血气正以可以目见的速度消褪。
或者说被吞噬。
血色怪物消失了而余慈似乎是听到了宝镜欢快的咀嚼声:咯吱、咯吱、咯吱……
这不是错觉经过数月来日日不断的祭炼余慈与照神铜鉴之前已经产生了一些感应即使还不是太明确他也能够感觉到宝镜正“大口”地吞噬着某种力量再以一种他仍难以理解的方式散入每个角落。此时的照神铜鉴像是一块碾磨碾碎了刚刚吞掉的“食物”再将它消化掉像是有一种自我的本能。
余慈看着悬空宝镜忽然发现相处十多年的“老朋友”原来也有如此陌生的一面。
呆了半晌余慈又想起一个思考过的问题:
照神图是那般神异照彻五十里方圆纤毫毕现却不用消耗他一点儿力气那么这股驱动照神图的力量是什么?
祭炼时照神铜鉴转化真息为“仿先天一气”这里面提升真息质性的力量又从何而来?
现在他有点儿明白了。
幻阵云雾彻底散去余慈站在山道上刚刚的一连串变故兔起鹘落从发现中伏到宝镜噬魂前后半刻钟的时间不到甚至连周边环境都没受到什么太大伤损。余慈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如今梦醒却看到梦里出现的物件现实中也是存在的。
照神铜鉴的吞噬消化还在继续余慈暂放过它。扭过头山风中那幅红纱在灌木上摆动余慈走上前将其取下。他也猜出来了这幅红纱便是南松子真正的寄魂之器也是那个血色怪物的根基。
只是现在南松子血色怪物吞掉、血色怪物被照神铜鉴吞掉明显经过特殊手法祭炼的红纱似也伤了元气此时一条寻常的纱巾没什么两样便连上面的腻香都淡去了倒是材质当真不凡余慈试探着撕了两下用了五六成力气都没能拿它怎样。而且映着天光红纱上似乎还有一层极淡的花纹排布很是规律不知有什么玄妙。
一个还丹上阶修士使用的法器又怎么会是凡物?
而一件东西更是了不起。余慈已经记起了手中温玉的来历。
当日南霜湖一战后因为慕容轻烟和赤阴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余慈专门向李佑和梦微请教了她的来历更由“大洞七变五方真形符”延伸开来与之齐名的另一件万象宗至宝:
还真紫烟暖玉。
此玉和大洞真符齐名都是万象宗的传宗至宝。相比之下大洞真符是因为少有的九十一层祭炼和内藏步虚法门而显得珍贵是人工造就的宝物;而还真紫烟暖玉却是一件真正的天材地宝出自造化神工来历已不可知但其内蕴的还真紫烟可滋养肉身、纯化元气、抵御邪魔。贴身收藏的话对修行速度颇有增益且不易受心魔侵扰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当日在南霜湖陶容被赤阴斩杀身上并无这件宝物慕容轻烟只以为是她将温玉放在宗门现在看来恐怕是早早便到了南松子手里。
也只有这样才合理若无还真紫烟暖玉镇往心魔在“一梦归”的药力下以南松子表现出来的状态未必能撑到今日。
多了两个物件余慈又觉得有些拿不过来了。他将纯阳符剑收起钩索缠在手腕上感觉着手心两个物件自然挥发出的温热一时倒是有些头痛了。
怎么安排呢?
在与南松子交战时余慈是满心盼着于舟赶来相助可是战事结束他忽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尴尬。
往照神铜鉴那边看他该怎么对人说呢?难道就说:一个还丹上阶修士欲夺舍寄生却被我这宝镜给吞了?
余慈暂时还没有把宝镜的存在告诉别人的打算碰到今天这档子事就更别不必说。
此时照神铜鉴终于“消化”了“食物”悬空的力量陡然消失锵锒一声落在地上转了两转才平躺下去。
余慈不免好奇宝镜吞了那样强大的怪物又会是怎么一个模样?
他走上前将镜子拾起来不管别的先呼一声“照神图”。
青光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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