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多面
毫无疑问赤阴女仙是一位绝代佳人。
有人嫌她面目轮廓太过硬朗那他决难以想象赤阴小憩时容颜柔化的娴静;也有人说她神态像剑般咄咄逼人那他必然从未见识过赤阴醉酒时的憨态;还有人对她的冷傲不以为然那他肯定没有见过赤阴开心时前仰后合的恣意痛快。
太熟悉了!
相处五年随侍左右。余慈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回想起赤阴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然后综合成为一幅极其完美的图景作为所谓“美丽”的标尺刻在心中。
那确确实实就是烙在他心里的难以褪去的印痕。也许暂时被埋下但只要吹去上面那层浮尘所有的一切便又都清晰起来。
可就是这样的佳人留给余慈的最终印象却是阴暗冷厉如吹阴风如入鬼狱。
赤阴是美丽的但又是喜怒无常的。她性子骄傲而自我完全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也许上一刻她还和你言笑晏晏但紧接着就是雷霆之怒让你生死两难。
更关键的是赤阴的本性是嗜血的。她会想着办法折磨那些惹怒她的人。
余慈便记得很清楚在他十岁那年有一个近侍惹了赤阴发怒女修便玩出了新花样手不摇足不动甚至不见调运真煞只在数丈外平淡说话口呼“要左足”那弟子左足便断口呼“要右眼”弟子右眼便碎十余句下来弟子五官、骨胳已无半点儿完好处皮肉及五脏六腑却丝毫不损如此惨呼七日才死去。此般情形深刻在余慈心底至今忆起犹在眼前。
在双仙教五年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便是余慈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次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察颜观色、赔着小心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往事不堪回首。
余慈深吸口气将那些记忆再度掩埋。但现在在这南霜湖上在这独特的氛围下他却有一个问题乃至于一个冲动:
要不要上去把身份挑明了?
他盯着赤阴只是赤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赤阴依然是当年的模样美丽而骄傲她显然是不会在意一旁修为低微的年青道士的便是她注意了也不会从这道士身上联想到十二年前那个大火冲天的夜晚失踪不见的近侍。
她甚至懒得往余慈身上扫一眼走至近前将手中一样东西甩向慕容轻烟:
“喏这是大洞真符吧南松子终究没敢把它卷走倒是其余的物件没留下半点儿。”
慕容轻烟接过宝符轻轻道了声谢再看向赤阴却问了另一件事:“陶师叔何在?”
“山那边……”
赤阴将详细地点告知末了冷笑一声:“为你清理了门户非但没有感谢说不定还要招埋怨真是何苦来由。”
慕容轻烟摇头一笑并不多言。
赤阴也不再多说目光又朝梦微那里瞥了一眼道:“我的车驾便在十里外你是和我去绝壁城还是……”
“之前说好了要在离尘宗盘桓几日。说起来我还有四明宗甘师叔的一封信要捎给于舟道长呢。”
这就是拒绝了。赤阴自然不会再劝轻描淡写地道了句“随你”甚至懒得订后会之期也不招呼身形飞动转眼不见踪影。
余慈的视线随着她移动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也没有收回来盯着夜空久久不动他终究没有做出傻事:
便像是一只蚂蚁走到巨人面前愤怒地咆哮:
“喂大块头你刚刚绊了我一跤!”
巨人要么就是没听到但若是听到了只会是冷漠地再踏一脚下去!
余慈深深吸气他忽然觉得心脏跳得非常厉害。有一种紧迫感、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揪住他慢慢地勒住他的脖子。
“余师兄余师兄!”
大清早的院子里面宝光的叫声很恼人余慈昨晚研究符书到很晚此时不过刚睡了一个时辰。不过宝光和他熟惯了才不管他怎样穿门过户一路直达他的卧室。
“余师兄不要睡了。慕容师姐专程到观中辞行来了还向师傅问起你呢!”
“唔?”
余慈眼睛睁开“慕容师姐”这个称呼一下子把他的思维揪起来。
如今已经是南霜湖一战后的第二十天了然而当时湖上发生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便是想忘记都不成慕容轻烟、南容子、梦微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赤阴女仙这些人的形象几天来一有空闲便走马灯般在他脑中打转。
那日战后南松子神魂脱窍远遁无踪按照常理南松子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肉身夺舍保护神魂不灭。而以南松子还丹上阶修为精气神早已盘结一处七还九返凝成最上品的金液还丹神魂坚固便是肉身粉碎也能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更能保住肉身在时的一些本领。且从当时的情形看那厮神魂走脱时还携走了身上的法器这样他的危险性也就大大提升。
所以止心观已经提升了戒备级别更从宗门内调来一位还丹上阶修为又精擅镇魂驱邪法术的仙长辅助于舟确保此地的安全。
相对于这边的有条不紊、把握有度梦微伤势的严重程度便让人非常意外了。
根据宗门仙长的权威诊断她很可能是被“诛神刺”击中还丹受损之后又强行提气以至于连道基都有所撼动。
要知那“诛神刺”乃是此界一门极有名的凌厉杀法。传说是修士以特殊手法凝炼周身真煞化虚为实凝成的一件凶器可化为亿万气芒聚散由心。散化时可无视任何屏障包括修士护体真煞而一旦入体则自发攻入修士气源要害损坏根基阴毒之至。
还好大概是南松子修为不足又或法门残缺凝成的诛神刺威力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梦微虽是道基受损却也不是不可逆转的伤情只是需要一段较长的疗养时间。
也因为如此当日与前来接应的于舟等人会合后梦微便被紧急送回离尘宗山门治疗修养作为她的客人以及事件的关键人物慕容轻烟也跟着去了。而如今她在离尘宗的行程是结束了么?
宝光看起来非常兴奋。自从那夜见了慕容轻烟戏弄南松子这小道士对女修便很有些敬佩和好感。在她前往山门之前还和她“攀谈”几句至少在佳人面前混了个脸熟。如今见女修回返情绪便带着些亢奋。
其实见面的过程是很平淡的。
慕容轻烟到此主要还是和于舟道别。她来时替四明宗的某位长辈捎来一封给于舟的信此番离开也是礼貌性地问一下有没有回信之类。
有于舟在前无论是余慈还是宝光也只轮得上给女修打声招呼然后便是听于舟和她说些礼貌性的闲话。
很快这场辞行的礼数便算是周全了慕容轻烟正式告辞唯一有点儿意外的是于舟老道临时有事便让余慈和宝光送女修下山。
宝光非常地开心路上说话便多起来余慈只是偶尔插两句。宝光长年在山上便是开启话题也说不出太多转了两圈便扯到了水相鸟身上。
说起来那水相鸟已被梦微转给了慕容轻烟此时正很灵性地在半空盘旋看起来已经接受了它的新主人让一直和这鸟儿处不好关系的宝光十分羡慕。
“这鸟儿机灵得很就是有一点奇怪只见它变成别的鸟儿却见不到它本身是啥模样。好几次了都是这样。”
“很正常便是一个人的面目转换太多到最后也会辨不清自己的本相呢。”
慕容轻烟不像在回答而像是感慨。
余慈盯着她看。
其实对慕容轻烟这样风华绝代的美人形容五官轮廓的词句其实都是累赘只一个“赏心悦目”便极是恰当了。更吸引余慈的倒是别在女修发髻上的那朵白色小花那是慕容轻烟为祭奠她的师叔、也就是死在赤阴手中的陶容而配带的。
很奇怪是不是?
余慈发现他也很难把握眼前女修的真实面目。从南霜湖上初见时起泼辣的、妩媚的、雍容的、圆熟的、柔和的乃至眼下思辩的和悲悯的面目时时变化似乎每一刻都有不同但每次转化都能让人如沐春风。当然作为她的敌人必然是另外一种感觉。
宝光还有疑问:“慕容师姐要水相鸟做什么呢?”
“授课啊。”
慕容轻烟给出的令人相当意外不过听她解释又是合情合理:“我万象宗以符法、幻术起家宗内各法门虽屡有增补但根本还是不变的。水相鸟乃是此界奇物其水相变化之术可与宗门诸法相印证。有一件实物比空口说话要来得生动太多。
“而且这水相鸟可是我最敬佩的一位长辈当初练剑修行时悟道成道的关键呢。”
“呃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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