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在山城中,连片石头建筑,地方相对狭窄,就算修过,都没有太多的空房,酒宴回来就安排在江子楠原本闺房入住。
粉色罗帐,雕花幔床,比上回江子楠住时还精致,时常打扫,很是于净。
周铃服侍着洗脸,说这批金帛牛羊马匹,都是笑意盈盈:“在启阳城都没有这许多马呢”
“凑凑还是有,只是各家藏着……”叶青接过热毛巾自己擦,闻她身上苏合幽香隐隐,又是叮嘱:“这入秋了,漠北冷锋就要下来,最近天气可能变化剧烈,你早上起来多穿一件。”
“铃铃一会儿洗完,过来陪我吧。”
周铃动作微滞,又流畅起来,有家里几个姐姐私下里教着,她在这个方面不是白纸,知道意思,但已相处了很长时间,对于她而言,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我去倒水……”还红了脸,端着水盆出去。
叶青注视她抽条一样育的身体,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愉悦成就感,小妮子刚过十四岁,再过一两年,赶在劫难得的大体平稳时光,就可以吃掉了……给她留下个盛世的回忆。
脚步盈盈到了院落的天井前,就听“咣”一声。
叶青出去,见她只失手掉了水盆,拉着她退开水洼:“怎么这样不小心?
周铃站在天井下,仰呆呆看,神情有些害怕,喃喃说着:“公子……你快看上面……”
叶青怔一下,顺着目光看去,瞬间呆住
原本夜空晴朗,整个天穹显出淡墨青色,满天星斗密密麻麻,连成了河流,但在这时,一道强光腾升而起,划过天际,顿时一片晦暗不明,大把的星辰显的黯淡,叶青察此异象,不由打了个寒噤,暗想:“这些星辰是仙神之宗,怎会这样?”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见正中三颗紫星,弥漫出紫气,叶青目睹此天兆,不但不喜,反而仰天长叹:“哎,道君显位,非福是祸啊”
话还没有落,就见得一些星辰再也停不住,陨落了下来,划破了天空。
这世人鲜有见过流星,自天庭建立青穹周天大阵,一星一天官,都是真仙辉光投影,从来只有新星高升在天,罕见消失这流星就意味着陨落。
叶青更清楚知道原因,这大批流星,就是外世界正式入侵本世界,这流星下陨,就是仙神在战斗中陨落了
可是,这在前世,还有二年时间,为什么现在就生?
流星雨后,就是日食,相差短者几月,长者不过一年
“大劫来临了啊,以后必是荼毒苍生,地火奔腾,我将如何是好呢?”叶青长叹后,就定了定神,握紧了手,声音还算镇定:“回去”
“啊?”周铃听不大懂前面的话,能领会后面:“不睡这里了?回家去么
“恩,不,这也来不及了。”叶青的思路已重新清晰起来,这样惊变打乱了所有计划,生死黑暗陡然压迫,完全没有时间埋怨,当机立断:“铃铃去准备马……换一身衣服,夜里赶路穿厚点。”
声音远去,已经消失在院外,周铃下意识点着头,立刻跑回房,又忍不住回望夜空,一颗颗流星在交错而落,划出了莹红的轨迹……
她按着扑扑跳动的心口,不敢再想下去。
形势疾下,必须最快度调整布置,有些还没有准备万全,都必须引,要不就没有机会了。
叶青争分夺秒去了江瑞松里,形色匆匆引得江瑞松大是惊异,叶青完全没空多解释了:“我有急事,必须现在离开了”
江瑞松刚刚睡下,没有看见流星雨,完全没联想,只是应着。
叶青立刻出去,黑龙马已停在门口,周铃一身黑色厚棉裙,手捧着叶青袍子:“公子也换上。”
“恩。”叶青接过翻身上马,将一封草就军令再看一眼,盖上印信,转手就交给急急赶来的江晨:“你照常领军回去……那些睡教坊司的家伙,都给我叫醒,回军营准备,明早就拔营”
“臣遵命”
马蹄声穿巷过街,周铃举着州制军符,高声叫门:“权同观察使,知视兵事,翰林编修叶榜眼在此,紧急军事,还不……”
叶青内外几仗打出了威声,在山竹县都算是鼎鼎有名,门卫警醒起来,不敢推搪耽搁,这时验过军符,就开了城门。
两人直趋军营,又带一队骑兵脱离大部队,还带了巡骑营军官,是方便过关防所用,往州城疾奔而去。
流星雨已变小许多,情况稳定下来,繁密星空似变得疏朗些,青穹周天大阵的运转肯定就有了不少疏漏,一时间不知多少邪魔钻进来。
“这其实是第一次会战之役加快了两年,按理说青穹周天大阵有时强有时弱,但根基规律没有这样容易破解,肯有什么出了问题……难道是内鬼?哪个该死家伙泄漏了虚实出去”
叶青望着星河一叹,不得不说在外敌入侵时,这些既得利益层是最稳固的抗击力量,后面解密出来,此役双方都损失很大,寿命恒久智慧如海的真仙,都是生死而搏杀,双方一夜间陨落千余,强龙难压地头蛇,谁也没讨得了好…
可自战略目标上说,外域还是成功了,天庭的一线严防死守宣告破产,大量敌人渗透入内,不消几月就可形成日食,把战场延展到大地,龙蛇起6,硝烟四起,大争之世就此开启。
“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呢”叶青握紧了拳,遗憾、珍惜、搏斗……回忆一丝丝滑过,心坚如铁。
风声在耳边呼啸,树木官道上飞后退,星光照着路面,周铃策马紧跟着,抬头望去,不知是否错觉,星空中少了许多星星,却有许多幽影填补,深渊一样慑人心神,转眼又隐没。
似有什么恐怖的事生了……
夜风变得凉了许多,周铃心底瑟瑟一下,紧了紧身上衣袍,又看了看叶青坚实的背影,温暖安全的感觉,就渐渐渗到心中。
不管怎么样,只要公子在,自己就没有什么可怕。
帝都·皇宫
“皇上,快醒醒”
皇帝正睡着,突被摇醒,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他也不立刻怒,起身扫视一眼,说着:“什么事,这样摇醒了朕,天塌了?”
下面跪的总管脸色苍白,仔细打量皇帝,见神情略呆滞,气色有点不正,忙跪下俯伏请安:“臣死罪,只是的确出了大事了,请皇上出去一观。”
皇帝知道生了大事,心里警觉,只说了句:“起来吧”
就移步出了殿,才抬一看,人就呆了,皇帝却似是不信,吩咐:“取我镜来”
早有准备,递上的是这世界的老花镜,再一看,顿时变色,呆呆着,一句话都不说,片刻身子一歪,就瘫了下去。
几个太监本都吓得个个面如土色,这时围上去,七手八脚把皇帝架住。
这内侍总管大声喝着:“不许乱,谁乱,立刻杀了,快传太医,不得声张
又自怀里取出一个玉瓶,取出一丸金色的丹药,喂着皇帝。
“啊,痛杀朕了”片刻,皇帝吐了一口气,喘息一声,醒了过来,他脸色铁青,第一睁就是再次看了看天空。
见着陨星渐止,才又闭上,泪水夺眶而出:“传旨,立刻传天文钦的人过来说话……还有,立传京门都督。”
“是,臣领旨”内侍总管立刻领了旨意出去,心里却是冰凉。
方保入夜受紧急传话,立时响应,直到大宫门辇道前,就见着宫门隐隐开了一线,可见太监张着灯。
“皇上召见你”见着来人,太监只说了这一声,就举灯疾步前行,不再言语,方保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呆呆跟着进去,踅过一处宫殿,有着一片花园,在白天自是极美,这时丛丛花卉,反有种阴森幽幽的感觉,一路上鸦雀无声。
方保又走了百米,却见前面豁然明朗,见着一个宫殿,这不是皇帝平时的宫殿,方保正惊疑,又见门口侍卫还认识,略是心安。
进去后,就见皇帝卧在榻上闭目养神,方保跪了下去,以头碰地叩响,皇帝这才张开眼,眸子又灰又暗,面无表情说着:“方卿,朕有旨意”
“是,臣跪听领旨”方保又重重叩拜下去。
“自今夜起,除了朕的亲笔诏书,任何别的命令都不许奉令,就连内阁、诸王爷、兵部的调兵令牌,都要暂时封掉——并且你退出去,立刻进行京都戒严”
方保听了这话,脑“嗡”一声,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额上汗珠密密麻麻,只是立刻叩拜答着:“是”
这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今夜就这事,你下去吧。”皇帝望着远处,目光阴郁。
而在这一刻,大6上数以百万计的人都看见了流星,其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人,也有成千上万。
在这一刻,许多仙门响起了急促钟声。
还没有入秋,风第一次挟着含意,席卷了整个大6,可以预见,今年的夜晚会变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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