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秋打断他的话:“这事儿很复杂有好几起都是多年的老案子这样吧你现在忙不忙?”
虎平涛连忙回答:“还行。现在所里人多暂时没什么事儿。”
“我在分局经侦队老石这里。”廖秋道:“石宏伟经侦队队长上次吃饭的时候你见过。”
虎平涛说:“我记得石哥。他人挺不错的。”
廖秋继续道:“你把手上的工作安排一下现在来经侦队, 我们等着你。”
虎平涛点点头:“行那我尽快赶过去。”
半小时候虎平涛走进分局经侦队办公室看到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廖秋还有他旁边的石宏伟。
三人约着走出办公室进了旁边的小会议室。
廖秋手里抱着厚厚一大摞资料他摆在茶几上, 推给正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的虎平涛:“喏打完电话我就把这些资料给你找出来。所有这些都是溪西村案子, 起因都是为了钱还有高利贷。”
虎平涛被这句话吓住了————眼前的案件卷宗高达一米多别说是仔细看了就算是随便翻翻至少也要一、两个钟头。
他连忙在椅子上坐下好奇地问:“廖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廖秋说话石宏伟端着一杯热茶摆在虎平涛面前笑道:“先喝着不急咱们慢慢聊。”
虎平涛接过茶杯抬头看着石宏伟疑惑地问:“石哥听您这话的意思溪西村那边的事情您早就知道了?”
石宏伟笑着抬手指着廖秋道:“老廖, 耳原路那边以前你是所长小虎来的晚, 还是你给他介绍一下情况吧!”
廖秋也不矫情, 他拿起摆在最上面的一个牛皮纸卷宗解开系绳拿出装在里面的文件递给虎平涛认真地说:“沪城陆家嘴那个地方你应该知道吧?”
虎平涛怔住了。这问题明显与溪西村王家父子那案子无关。犹豫片刻他点了下头:“知道。”
廖秋似乎是渴了端起茶杯连灌了好几口用手背擦抹着嘴角继续道:“陆家嘴改造是很成功的也对其它城市产生了强烈的刺激。无论旧城改造还是城市化经营提供了很好的思路以及榜样。”
“咱们省城的很多动迁项目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跟风其中也出现了很多问题。尤其是拆迁规模和后来的居民安置以及地皮使用和发卖等方面都有着令人诟病的差异。”
“小冲村刚好夹在汽车老客运站和公交公司之间, 还有轧钢厂的材料区, 都在那一带。省里零五年下了文件市里以此为试点第二年也就是零六年启动了拆迁项目所有单位全部迁走对那里进行重新规划成为二环乃至三环的重要枢纽。”
“客运站和公交公司是第一批迁走的单位。政府各自给了他们一块地客运站划到三环东部枢纽公交公司划在北边连着维修车间、仓库、停车场还额外给了一块地皮让他们内部集资建房解决职工住宿问题。”
“轧钢厂全面改制除了少数废弃装备无法拆解的旧厂房交给相关企业进行改造转化成主题公园其余的地块全部推平用作房地产项目。”
“小冲村的位置很特殊也是市里的重要试点所以在二环外另给了一块地由开发商牵头按照量定的面积建设回迁房。除此之外每家每户还按照当时的政策分别补偿了很高的拆迁款。”
“这么说吧!当时小冲村全村一百二十七户人每家除了量定面积的回迁房还得到了不少于十万块的补偿款。”
“你想想这可是零六年的十万块啊!我那时候刚从警校毕业才入职月工资也才八百来块钱。后来转正好不容易才拿到一千多。”
虎平涛对此深有感触:“是啊!在零六年这的确是一大笔钱足够买套很不错的房子了。”
廖秋淡淡地笑了一下:“小冲村的村民不缺房子。当时的房价没有现在这么高很多村民都选择只要半数量定面积的回迁房多余的部分就以货币形式补足。这么一来村里很多人都拿到了三倍以上的赔偿。也就是一套七十平米的回迁房外加三十万左右的补偿款。”
“口袋里钱多了人的想法也就变了。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干活的念头没了整天就想着如何花钱找乐子好好慰劳自己花天酒地。”
“小冲村当时的整个气氛都很浮躁。尤其是搬迁以后按照村里的规矩乔迁新居是件大事所以家家户户大摆筵席闹腾了一个多星期搞得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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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在耳原路派出所当户籍警我是亲眼看着他们每家每户买鞭炮。刚开始是一万响的后来变成五万再后来是十万反正就是攀比你家炸的多我家炸得更多。光是鞭炮还不够还买来成箱的“升高”做了個特制的木头卡子。在地上摆开有五米长打上槽眼把“升高”斜插进去一次就几十上百个单独用药线串起来跟着鞭炮一块儿点火这边炸那边响搞得比过年还热闹。”
“村里开席讲究的是随来随吃。可大家伙都搬了新房家家都一样流水席就没意思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起的头去商场里订了很多礼盒每家送一个。刚开始的时候礼物还只是水果和糕点后来就变成了烟酒而且档次越来越高。”
虎平涛听得直摇头:“就为了显摆?觉得口袋里有钱?”
廖秋叹了口气:“老话说得好人狂有祸啊!小冲村的村民这种搞法很快引起了外人的注意。”
“全村搬迁后的第三天小区附近的很多空房被租了开起了茶室和麻将馆。”
“人家直接盯上了他们口袋里的钞票。虽然咱们国家法律没有禁止打麻将可谁都明白打麻将肯定有输赢。如果换了我是麻将馆的经营者肯定高兴附近有人每天都来光顾生意啊!”
“麻将馆和茶室收益来源于每个场次的抽成。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合法经营。可如果被有心人盯上那就不一样了。”
这话虎平涛一听就明白了:“廖哥你是说当时小冲村那边有人经营地下赌场?”
廖秋点点头:“主要是推牌九和捞腌菜。底注都是一百一个晚上输赢就在好几万多的时候十几万。有时候想想我觉得这帮人真的很混那可是零六年啊!你用这些钱随便做点儿什么不香吗?只要愿意投资基本上都能赚钱。可那些村民宁愿把钱扔在赌桌上也没人愿意做点儿什么。”
“赌博肯定是要瞒着警察的。白天不玩晚上才像夜猫子那样悄悄溜出来。当时派出所的警力不足也不像现在这样能招聘辅警。辖区面积大不可能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某个地方所以小冲村那边的问题被忽略了直到后来闹出了人命。”
说着廖秋指了一下摆在桌上的卷宗:“往下数第四份。一家三口当爹的是个老实人偏偏他老婆喜欢打麻将平时在村子里名声也不好招惹是非据说还跟好几个男的有染虽然是风言风语但村里的人平时不会乱嚼舌头尤其是涉及男女方面。”
“那女的经常出入地下赌场据说还与看场子俩男的搞在一块儿。后来她推牌九输了二十几万想要翻本就瞒着她丈夫把家里的房本偷出来抵押给高利贷借了一笔款子。”
“她那天晚上玩的是一把定输赢还专门为此切了一根手指。这是以前黑道上的规矩:无论摇骰子、牌九、梭哈还是扎金花只要赌注超过十万块钱想要翻本的那一方除了必须拿出足够的赌金还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切根手指头下来摆在桌子上这叫血镇。”
虎平涛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惊讶地问:“输钱的想要扳本这很正常。可为什么要切手指?”
石宏伟在旁边一直听着插话进来解释:“这是建国以前的做法。切手指意味着自己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以前的规矩跟现在有很大区别我看过相关的文献:当时切手指在赌桌上可以抵五十块银元有些地方甚至能抵一百。如果赌客拿不出钱来切手指这把偏偏又输了那就相当于把自己卖给赌场由别人来决定伱的生死。”
“以前的赌场都养着一批这种“卖命”的人。规矩是从京、津那一带传过来的。混混门也就是俗称的黑道。一般来说常见纠纷是赌场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想要并吞对方自己做大。遇到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找警察双方约了打一场也不合算。毕竟打架肯定互有死伤到头来还给警察局那边落下口实。于是约斗就变成了双方各自出人比狠。”
“你这边的人切根手指头我这边的就用刀子从胳膊或者大腿上割一大块肉。你轮起斧头剁掉自己半个脚巴掌我这边的就直接剁手。”
“搞到后面还有更出格的直接在比斗场上弄出人命。”
“那都是旧社会的事情换到现在肯定不行。那女的切手指镇桌是为了让在场的人都做个见证防止赌场方面输了赖账。另一方向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想要倾其所有搏一把。用这种举动表明一切都是自愿与旁人无关。”
虎平涛看着那厚厚一大摞的案卷皱起眉头问:“搞到最后她还是输了?”
廖秋点点头:“输了真正是倾家荡产。那女的当天晚上离开赌场回家趁着她丈夫睡着了直接扳开嘴灌进去小半瓶农药然后用枕头把她女儿活活捂死她自己最后也喝了农药一家三口就这样没了。”
“赌场那边很早就得到消息等到第二天我们展开调查只抓到几个外围成员。”
石宏伟解释:“这些做地下赌场的人都很精明。无论租房还是设局目标明确只要拿到钱就跑。而且这些人下手很黑那女的当天晚上赌骰子赌场方面肯定动了手脚。我们后来查处了好几起都是电磁赌桌。平时骰子看起来很普通可一旦启动了装在桌子底层的磁铁块想要多少点数都可以控制。”
廖秋认真地说:“从那时候起我们就把这个地下赌博团伙列入重点调查范围。这些年政府搞房地产开发很多城中村搬迁地下赌场也比比皆是。那些人就是看准了村民一夜暴富后的膨胀心理在回迁居民区附近设局。”
“一七年的时候我们抓住了这个地下赌博团伙的头目。”说着廖秋从案卷下面抽出一张文件递给虎平涛。
纸面上是一张打印照片:男性四十多岁面带微笑相貌方正。
廖秋解释:“这人叫边凯。姓边很少见的一个姓。因为这案子列入省厅重点监控另外还有一系列的牵涉我就不好多说就跟你大概介绍一下这个人————因为咱们滇省地处西南一直属于经济文化落后地区边凯这个人是很有雄心壮志的他一心想要以省城为核心把他的事业做大做强。”
虎平涛听得一阵好笑:“做大做强?他这是想洗白?想把地下赌场变成合法经营的企业?”
廖秋也笑了:“你得理解。早年的时候咱们国家法律远不如现在这么完善很多人都在钻空子。像边凯这种人很早就在道上混各方面的人都认识他手里也有钱。时间长了相互之间称兄道弟彼此恭维再加上那些年他一直顺风顺水就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天下无处不能去天下无事不可做。大有王者鄙睨一切唯我独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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