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点点头:“行!你在笔录上签个字暂时就这样吧!”
……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轮到了张立根。
虎平涛喝了两大杯咖啡没有加糖只加了一勺植脂末味道还算过得去主要是为了提神。
洗了把冷水脸他返回审讯室看着已经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张立根认真地问:“郑千山到底是怎么死的?”
张立根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我不知道。”
“别跟我绕圈子。”虎平涛没发脾气他淡淡地说:“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就把你弄过来吗?昨天晚上我忙了一夜王庆国、杨达富还有陶兴正他们三个都交代了。”
张立根瘦小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没有说话。
虎平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继续给他施加压力:“何玉仙也被我们控制她现在就在隔壁。等问完了你就轮到她。”
“你一直计划着要对付郑千山只是以前你没有那个能力。杀人害人要么依靠自己的力量要么就得砸钱。这次拆迁你一下子分了好几十万想要报仇于是就约了王庆国、杨达富、陶兴正再加上何玉仙几方面一起下手。”
“这种事情瞒不过我们的眼睛。警察可不是吃干饭的。你给了他们每人几万块的定金只要去银行查下转账记录就清楚。”
张立根紧紧抿着嘴低着头一言不发。
虎平涛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当年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这不能成为你杀人泄愤犯罪违法的理由。”
突然张立根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郑千山就是个人渣他必须死!”
“老天爷没长眼好人不长命坏人福寿长……这个世界还有公平可言吗?”
他拼命直起身子却因为手铐和固定椅子的限制只能半躬着腰发出嘶吼。
虎平涛连忙冲过去与另一名警察将其按住。为了防止出意外特别给他加上了脚镣。
“冷静点儿!”虎平涛对着张立根大声呵斥:“有什么事好好说任何问题都可以解决。这样对你没有半点好处甚至还可能罪上加罪。”
满面苍老的张立根瞪着眼睛眼眶里布满血丝:“我都这个年龄了死就死谁怕谁?”
“想想你的家人你的亲戚。”虎平涛连声劝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就这样死有什么意义?你是杀人犯而郑千山呢?他是受害人!”
听到这些话张立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趴在一体式固定椅上嚎啕大哭。
“郑千山这个老1杂1种……我原本不是这样。我应该有家有老婆孩子……”
“他毁了我我必须要他的命!”
“我真的很后悔啊!如果当初不赌钱那该多好!”
看着他哭声逐渐小了虎平涛递过去一张纸巾耐心劝着:“想开点儿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身边的人考虑考虑。”
张立根接过纸巾擦着眼角。
虎平涛注视着他的情绪变化冷不防问:“你喜欢何玉仙?”
这问题很突然张立根一下子呆住了。抬起头看着虎平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眼睛里的慌乱非常明显无法隐藏。
虎平涛低声缓语:“我说了警察不是吃干饭的。别说是你了就连腐烂的尸体我们都能找出杀人犯何况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很多事情都能查个水落石出。”
“张立根你是个聪明人算盘打得挺精的。从一开始你就想要把责任推到我们警察身上故意造成“警察抓赌把人吓死”的局面。可你也不想想从商业街到麻将馆小巷子这段路就有两个公共监控摄像头还有从商业街外面到警务亭停车场那段我们巡逻的同志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被你随口糊弄几句就能当做证据?”
“老实交代吧!你也别想着拖人下水。该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我知道你想把王庆国、杨达富还有陶兴正一起绕进来帮你减免罪责……我公平公正的说一句:你想多了。”
张立根神情木然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背已经僵直有种从骨子里朝着肌肉缓慢渗透的痛。
“我……你……”张立根有心想要争辩可视线触及虎平涛的时候发现那张英俊的面孔虽在微笑却透出无比强烈的危险成分。
这个年轻警察的目光非常锐利更有一种直接穿透人心的特殊力量。仅仅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对视张立根就被对方逼视着不得不低下头来。刹那间他感到一阵真正的恐惧就连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虎平涛坐在椅子上拿出香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点燃慢慢地吸着。
该说的都说了在安静中对峙也是一种手段。不是所有罪犯都会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但一味强硬也不是最佳选择。心理变化是一个复杂且难以言喻的过程需要思考也需要等待。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无限期沉默。
“……你……你想知道什么?”很简单的一句话语音沙哑却暴露了张立根此刻的想法。
虎平涛目光开始变冷声调和说话口吻不再像之前那般温和变得如同岩石般冰冷、坚硬:“我再次提醒你这不是普通的案子更谈不上什么过失杀人。你、何玉仙还有王庆国、杨达富、陶兴正合谋杀死了郑千山。就算郑千山曾经以欺诈手段从你手里骗取了大量钱财可他罪不至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权力。”
张立根蜷缩着身子再没有之前的狂放与凶暴。他的声音有些发虚胆怯且不太相信地问:“我……如果我说了……我的意思是全部交代……会判几年?”
“这得看你的态度。”虎平涛直视着他强硬的语气丝毫未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立根手上已经没有底牌。
沉默了很久他终于放弃抵抗。
“三山村是个穷地方。虽说就在城边儿上可家家户户都一样最大的问题就是讨媳妇。”
“我跟何玉仙是小学同学上了初中就没了联系。那年秋天我去农业局的粮库卖粮食遇到了她。起初觉得眼熟不敢认还是她主动叫的我。都说女大十八变她长得是真漂亮……当然那时候看一个女人漂不漂亮跟现在区别很大。她腰粗干庄稼活是一把好手皮肤白屁股大还有一根大辫子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一来二去我们就好上了。”
“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只觉得跟她在一起很高兴。我们好的都亲嘴了就差没脱衣服睡在一块儿。她催我去她家提亲说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儿还是要结婚领了红本子才能算数。”
“何玉仙她爸看不上我说我太穷怕闺女嫁过来跟着我吃苦……这是实话算不上是故意为难。我寻思着大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就跟玉仙商量让她等我几年我把地里的农活儿撩了去外面打工。好死赖活总得挣出个人样来。”
说到这里张立根的眼圈又红了:“那些年在外面我过得跟叫花子一样。馒头便宜一毛钱一个后来涨到两角。我顿顿吃馒头早上、中午、晚上各两个。平时在工地上干活偶尔跟工友们蹭点儿菜大多数时候买一袋盐去菜市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拿回来把烂的地方摘掉洗洗干净撕成小块腌上下馒头吃。”
“渴了就喝自来水。”
“就这样我好不容易攒下两万多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别说是在村里盖房子就算在城里直接买一套也够了。”
“郑千山是个烂良心的……那年我回家在村口遇到他。这人呐在外面漂泊时间久了就想家就会觉得认识的人尤其是老乡特别亲切。郑千山在村里名声不好二流子赌博勾引寡妇……可那时候我没往那方面想他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虎平涛暗自叹息:“你告诉他准备盖新房?”
“我说我要娶媳妇。”张立根低着头肩膀耸动着低声抽泣:“我……我是个男人我没有辜负玉仙我说要攒钱娶她就真正是……呜呜……就真正是凭自己的本事赚了一大笔钱……我……我要拿钱盖房子……呜而且是村里最好最大的房子。我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过来让所有女人都羡慕。”
“从广州出发的时候我就打了个电话给玉仙告诉她我回来的大概时间。其实我在电话里撒了个慌把到家的时间拖后了两天。”
作为过来人虎平涛对此颇为理解同情地问:“你想给她个惊喜?”
张立根用衣服袖子抹掉眼泪抬起头倔强又痛苦地说:“玉仙他爹瞧不起我我要给玉仙争块儿脸面。让她爹好好看看我张立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真正的汉子。”
这话自我夸大的成分高于现实。虎平涛抽了抽嘴角没有搭腔心中甚至有些腹诽————张立根这家伙看来是个明理的可早干嘛去了?口号喊得震天响到头来还不是落魄潦倒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个没有动手能力的废物。
“郑千山说很多年没见了要请我吃饭。”张立根继续道:“我抹不下面子就跟着去了。那天刚好是赶集他和几个人约着喝酒。我跟他们一起吃饭听着郑千山和那两个人一直吹各种玩钱打牌的事情。他们甚至拿出一副扑克牌在饭桌上就赌。”
“一副牌背着在桌上摆开每人各抽一张比谁的点儿大谁就赢。九点最大穿衣裳(jqk)的算半点比a还小。抽一次压十块钱赢三次的就给饭钱。”
“我看着他们玩挺有意思觉得十块钱一注不算大再加上郑千山在旁边撺掇就一块儿玩了。”
“那天我赢了五十块饭钱给了二十多。我觉得这样来钱真的很快感觉郑千山性子不错没有村里人说的那么坏。”
“后来我回家下午郑千山又来了说是约了朋友一起扎金花问我去不去。”
“我想想中午刚赢了钱如果推脱的话面子上实在抹不开就答应了。”
“那是我所有的钱啊!二三五砍炸弹这辈子我都会牢牢记着做鬼都不会忘。”
“输了钱我浑浑噩噩的回了家直接瘫坐在地上不愿意动什么也不愿意想……那真正是一场梦啊!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可是摸摸口袋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后来玉仙来了她是听比人说我回来了这才找到家里。她问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回来也不跟她联系。我……我……我实在是没脸面对她抱着头哭了一顿被玉仙问得实在躲不过去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玉仙……她扇了我几个耳光还从柴房里找了根棍子把我打了一顿……我没躲我知道这事办的不地道是我自己混好好的日子硬是给折腾没了。”
虎平涛微微皱起眉头感觉张立根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硬朗反倒是很懦弱甚至是一滩连糊墙都用不上的烂泥。
“你为什么当时不报警?”这问题很直接也很现实:“如果报警就算你因为参与赌博被抓被拘留但赌金多少能拿回来一些。”
张立根眼里泛出绝望和后悔:“他们说……一旦报警那些钱会被没收参与的人还会被抓进监狱。”
虎平涛有些恨其不争地摇摇头:“警察是讲道理的。虽然会没收一部分只要说明情况具体负责人会酌情处理毕竟是那些年的两万多块……你再请村委会出面至少能要回来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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