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坑上的那两块木板我一直在动手脚。主要是往上面浇水还有就是平时吃饭剩下的汤水。虽然没念过初中但小学时候来村里支教的老师讲过几次化学课。我知道盐和糖对很多东西都会产生腐蚀效果那两块踏板早晚会出问题。
有一天半夜疯子半夜起来拉屎踏板断了他掉在粪坑里一直扑腾。我在床上听得很清楚不敢笑只能用棉被塞住嘴等到天亮。
小时候我就听老人说过掉在粪坑里一定不能慌更不能胡乱扑腾。得憋着气一点点挪到边上保持身子向上不能让鼻孔被糊住然后再喊救命求人帮忙给拉出来。
粪坑我挖得很深下面全是脏水光是想想就知道疯子掉下去又漂起来上面那层大便直接糊在脸上他一张口喊叫就往嘴里灌……那天晚上他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反正我从头到尾就没听见他喊救命。那对老公母住在前屋隔得远等到早上起来他们那个又蠢又懒又好色的儿子已经在粪坑里被泡得浑身发胀活像一头宰杀以后吹起来的猪。
老两口哭天喊地死人这种事情肯定要报警。派出所的警察来了一直在勘察现场。老两口哭骂着说我是凶手但我有不在场证明脚印什么的也证明当时只有疯子一个人……最后案子定性为“意外死亡”。
那对老公母可能是想开了也就没继续骂我。
第二年他们找了个男人让我嫁过去。
那男人是外村的比我大了整整十七岁。模样长得丑……我当时就不同意老两口就关门来打我威胁我说他们知道疯子死的事情跟我有关如果拒绝出嫁他们就去派出所找警察说明情况。我被他们一吓一诈也就怕了只好答应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男的是孤儿以前家里穷就去外面打工挣了些钱但人长得难看脸上还有两个瘤子年龄大了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老两口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们存心不想让我过好日子想要把我送进监狱却又想从我身上赚钱就跟人家要了三万块的彩礼把我当做女儿嫁了出去。
丈夫对我很好。
可能是因为我比他年龄小的缘故他很疼我。虽然给了很多彩礼但他一直对我很不错。结婚大半年了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幸福。
人长得难看又怎么样?只要心眼好就行。
反正我爹娘都死了日子一天天过着也有了盼头。荣凯放假的时候回来他私下跟我说:这男的不错有资格让他叫“姐夫”。
我怀孕了。
说起来挺好笑的。跟疯子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的肚皮一直没见动静。他和他爹娘成天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说来说去还是他们自己儿子的问题。
张福祥这是我丈夫的名字。
他是个老实人说是必须带着我回娘家一趟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养父母。
老公母隐藏得非常好村里人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和疯子之间的真实关系认为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我原本不想回去那个地方让我感觉恶心。可是仔细想想我还是同意了。对一个女人来说怀孕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尤其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以这个为借口打骂我我必须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我的错。
我如愿以偿了。看着养父母扭曲的脸我觉得扬眉吐气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笑一场。
我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养父说是上山拾菌子要我丈夫跟着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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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菌子必须起得很早天不亮就得上山。赶着太阳出来的时间才能在松毛窝和山箐里找到最新鲜的野菌。
(注:松毛窝针松落叶在树下堆积覆盖土壤保湿夏季气温上升潮湿闷热形成适合野生菌生长的环境。)
中午养父一个人回来了。他急急忙忙叫了几个人说是我丈夫脚滑从山上摔了下去。
当时我听见这消息就昏了过去。
他们在箐沟下面找到我丈夫的尸体。
派出所的人又来了。村里连续死人警察很重视他们带着我养父沿着之前的路线走了一遍直到后山的悬崖。
那里有一个松毛窝几朵青头菌从那里冒出来。一条很窄的土路通往那里两边茂密的杂草盖住了悬崖缝隙加上常年堆积在表面的落叶稍不小心就会一脚踏空。
我丈夫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掉落在箐沟里岩石摔砸形成的伤口。他从两百多米高的山崖上掉下来脑袋砸在石头上裂开露出白花花的脑浆眼珠子飞到十几米外被几块石头挡住泡在溪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又圆又白。
调查结果是“意外坠亡”。
我知道这是养父母干的可我没有证据。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给我们上过一堂法制科。当时我听不太懂后来我对来支教的老师提了些很幼稚的问题。其中有一个问题是:“所有的坏人都能被警察叔叔抓住吗?”
那个从城里来支教的老师很认真她查了些资料告诉我:命案的侦破率大约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这是所有案件类型中最高的。财产类案件的侦破率最低还不到百分之二十。
大概是因为被迫辍学的缘故我对小学时候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晚上我前思后想把整件事情想了个明白。
自从疯子死后养父母就没打算放过我。
他们不敢做的太明显也没有急于下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说谎话之前必须先说几句真话”。他们也一样想杀了我就先对我好。虽然给我找丈夫这件事没安好心但我毕竟是嫁了出去。婚后也回了几次娘家在村里人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后山上悬崖边的那个松毛窝是养父早已选定的位置。那条路很偏僻极少有人走。“拾菌子”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山里人都懂得“养窝子”就是在以前捡到菌子的地方不把菌子的所有根部挖断特意留下一小部分养着过段时间它还会继续生长。
那个老杂种肯定是带着我丈夫上山故意带他去悬崖边装作发现了菌子指给他看那一窝刚发出来的青头菌。我丈夫没有怀疑走上那条小路老杂种在后面用力一推……
这只是那对老公母算计的一部分————丈夫死了我只能回家。丈夫那边只有他一个人遗产虽然不多却毕竟也是一笔钱。按照法律归我所有而我是他们的女儿这一切就变成了他们的东西。
我活着就是一棵摇钱树。
他们还会让我再嫁第二次、第三次。
想通了这一切我决定逃跑。
但我不能就这样走我要为丈夫报仇。
两个老杂种一直催我把孩子打掉我坚决不从。他们每次威胁我我就大声喊叫说丈夫留下的遗产没他们的份这样一来他们怕了后来就不提了。
当时我已经把丈夫的房子卖了土地交给村里换了一笔钱。为了防止那两个老杂种做手脚我把大部分钱寄给在外地读书的弟弟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
老两口喜欢喝酒我就用这些钱给他们买。
我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女儿出世了从小都是我带着她一刻也不敢离开。就这样直到三岁。
那段时间我一直没出去借口说是要呆在家里带孩子兼做农活。我给他们钱让他们自己买酒。老两口每次都要买十几斤没事就炸盘花生米随便炒个菜一喝就是一整天。
我找了个小本子记下他们每次买酒的时间。
我看见邻居找他们买了一瓶酒。
当时我想要阻拦又怕引起怀疑只好在邻居买酒之后经常去他家里串门。他把酒瓶摆在柜子上每天都会喝两杯。我掐算着日子以“借菜”为由头从镇上买了两瓶清酒送给邻居。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自留地我家的韭菜长发了你要吃就过来割一些。我家的黄瓜豆角上棚了你喜欢就过来摘点儿。这叫“借菜”只要不是数量太多就没问题。
礼尚往来你借我菜我送你酒谁也挑不出毛病。
我算好了送酒过去的时间刚好邻居从我养父那里买的酒喝完。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在推辞我就当着他的的面把其中一瓶酒盖子打开说“酒都开了你不要就浪费了。”
这是我早就想好的理由。
我在他家里坐了一会儿趁他不注意悄悄偷走了那只空酒瓶。
算着日子过了一段时间邻居差不多喝了一瓶多的酒。
那天晚上我半夜爬起来从床底下搬出早就准备好的工业酒精兑进老公母装酒的大坛子里。
之前的一个多月我断断续续都在兑着只是数量不多想看看他们喝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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