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真人循着对他师长旳感应须臾之间已经来到庄国公府邸。
休朔城六将正处在全神戒备之中加上天方真人认的这是什么地方在府外刻意略作停留立刻引起那几位将官注意。
殷将军从府内迎出拱手道:“天方真人久违了。”
“殷兄。”
天方真人打了声招呼走上前去“我接到门中示警匆匆赶回但家师似乎正在府上做客不知道老君山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殷将军引他入府口中一叹说道:“这场巨变是昨夜的事情”
入府途中殷将军提纲契领讲清原委天方真人听得神色微暗。
殷将军看他听到这种消息居然还能保持镇定心中也不禁深为赞叹。
天方真人虽然贵为一方宗师可成就宗师之后并没有什么出名的事迹他是九年前成就宗师但直到六年前旁人才从拜访老君山的往生大师口中得知了这桩事。
有当年贵为正道第一的余图真人珠玉在前这位老君山的新掌教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过于谦冲自守甚至觉得在众位宗师的行列之中有点平庸。
殷将军以前跟他打过交道也只发觉他寡言少语直到今日才察觉他这种养气功夫已属百万中无一宗师之位果非侥幸。
说话间他们两个已经来到余图真人的客房院落外殷将军不打扰他们师徒叙话, 转身离开。
天方真人却在踏进院落之前, 已察觉院中三个人的气息。
师父、壶仙师弟, 还有初学的无为真经?
徐伯元拉开院门:“掌教师兄!!”
天方真人对他点点头走进院子里。
余图真人坐在屋门外走廊下, 正对院中看他进来, 脸上已不禁露出微笑。
关洛阳在旁边不远处盘坐聚气, 也睁眼看来。
“师父, 我回来晚了。竟然累得师父垂暮之年还被仇家所迫, 不得不远避山外流离奔亡。”
天方真人向老道士单膝跪下。
余图徐声道:“起来这种事情谁都不曾预料到, 你并没有过失。”
天方真人看起来刚毅寡言, 性子居然并不执拗, 向老道士一拜之后便站了起来, 又看向关洛阳拱手一拜:“这位是关少侠吧?我已经听了事情经过, 多谢你与诸位义士护送我师父、师弟来到城中。”
“份所当为。”关洛阳起身还礼无奈一笑, “这几天里我实在已经被谢过太多次了。”
天方真人仔细打量了关洛阳一下, 又看了看余图真人已经看出许多殷将军并不知道的事情, 眼中露出一点讶异、惊喜。
“师父得遇新奇法门缓解了旧患, 也是因为关少侠吧。”
他来到余图真人背后手中托起一枚冰蓝宝珠“好。这样一来这枚云絮寒魄应该能更顺利的为师父弥补缺损抹消隐忧。”
话音未落天方真人掌心一股内力缓缓吐出, 冰蓝宝珠之中霎时间云蒸霞舞变幻无穷纯白的云絮翻涌起来从冰蓝极静, 滋生出千百种白云苍狗飞雪盖山等奇妙动态。
云气一样的白絮自宝珠内部透发出来向着余图真人周身穴位熏蒸过去。
这块宝石在外观上来说给人的视觉享受竟然跟羽化返生珠颇有几分相似同样的清灵静美同样的生机勃勃。
只不过其内在细节却有很大的差异这种差别是在关洛阳的直觉之中尤为凸显。
羽化返生珠之中蕴含的生命力之浓烈旺盛令人心惊从关洛阳到安非鱼手上, 也不知道泡过多少回茶水越是稀释浸泡, 所释放出来的生机就愈发的妖异霸道, 只不过又恰好被那层虬髯客雕琢过的果壳所限制。
关洛阳早就推断过, 假如没有那层果壳的话这羽化返生珠浸泡出来的茶水早就会把服用者的肌骨、腑脏向一种难以预料好坏的状态诱变。
而这云絮寒魄有一种滴水长存润物无声的细腻所携带的生机或许不像羽化返生珠那样浑厚却有着羽化返生珠所远不能比拟的亲和淡雅。
徐伯元在一旁看的握紧了双拳神情中颇为紧张振奋见关洛阳也注视着那边就低声解释道:“关少侠或许没有听说过云絮寒魄其实此宝在江湖上也少有人知仅在一些汉朝方士的记述之中曾经提到。”
“此宝不能增强功力不能强健筋骨也无法助习武之人更早的窥破一流、宗师等境界奥妙但却可能是治好师父的唯一希望。”
“它能让人的所有经脉、穴位返还成人体自然生长的过程中最健康活跃的状态。”
余图真人十年前以毕生修为祭剑用那一剑在魔教总坛击溃了邵凌霄那场战斗对他造成的影响并不仅仅是失去功力那么简单——假如真只是散功的话对余图真人来说十年功夫早就可以把失去的力量全部重修回来了。
他功体尽废、至今无法提聚半点内力的真正根由是当初对撼邵凌霄的时候被邵凌霄以心头精血反冲无为神剑血中神意透剑而至将余图真人经脉、丹田之间的全部元气活性都斩杀驱逐。
这十年来余图真人就像是一具会说话、可以动的枯木人偶他的经脉丹田与真正的败絮朽木已经别无二致如果不是山上道人尽心竭力为他用药运功从昼夜日常的细微处进行养护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而云絮寒魄这件在天山雪岭上汲取百年寒气的云鉴精华才能够凝聚出来的奇宝既是璀璨绚烂、稀世美丽的矿物也是天成地就没有一丝杂质毒性的宝药。
老君山的道士也是近两年才查到这件宝物又通过种种风媒消息确认了这件宝贝产自天山雪岭秘魔崖更万幸的是百年一成的奇宝就在今年有凝结之期。
关洛阳道:“那得到了云絮寒魄之后余图前辈要多久才可以恢复当年的实力?”
“这要恢复到当年那样做最好的预期至少也要两三年吧。”
徐伯元眼神清朗说道“世上少有一蹴而就的事情虽然如今正值魔教余孽为祸师父不能再展当年风采有些可惜但有了重修功力的希望师父的寿命自然得以延长已经满足门中上下多年来的愿求了。”
关洛阳转念一想点了点头。
虽说还是有点遗憾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把胜利的希望全寄托在友方身上的人。
他又多加了几分关注给运转于经脉之间的无为真气。
从无到有自己重修出来的真气果然是有不同的风貌关洛阳现在运转真气的过程中已经不需要投入太多的自主意识可以一边练功一边跟人交流如常。
不过无为真气虚若山岚净如云水偏偏又并不是明显的冰寒、流水之类的属性有一种超脱于寻常物质之上的空灵感。
分出适量的注意力关注这股真气的自然运行也能让关洛阳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思考那道属于自己的灵光。
这时余图出声道:“天方把云絮寒魄化入老道体内之后你就要去老君山了是吗?”
天方真人答道:“是。”
徐伯元劝道:“掌教师兄化掉云絮寒魄之后不妨再等一等。”
“殷将军、安壮士他们已经联络各方约定长安左司统领、三大高手少林往生方丈等人都在酉时汇聚向老君山。”
“魔教余孽掌控了火罗道之后麾下势力不小如果仅凭城中现在这些人提前出动只怕未必能成功驱逐魔教。”
天方真人微微颔首似乎赞同他的说法只把眼睛看向关洛阳:“关少侠亲自上过老君山据说我山中门人弟子还有大半得以幸存只不过是被点了穴位不能动弹?”
关洛阳道:“确实如此。”
“是啊。”徐伯元又道“师父也判断说那邵凌霄其实并没有将无为神剑从体内拔除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暂时封禁了神剑对他的影响。”
“但那终究是一种隐患他停留老君山肯定是想找出彻底解决的方法暂时不杀门中弟子也有可能是要留作要胁。”
“我们暂时不必担心他对众弟子痛下杀手等到酉时高手云集也更方便解救照顾他们。”
天方真人似乎又点了点头不再提问。
余图面上忧患之色深重却没有缓解半分说道:“魔教嫡脉行事乖张搜掠无度又立下极乐一脉庇护江湖上因为贪欲、色欲等谋财害命滥杀无辜的邪道高手。再立祸城一脉庇护那些是非不分痴迷武学叛师杀兄寡恩绝情之辈。”
“经年积累魔教的武学典籍浩如烟海汗牛充栋其武学总纲饱收百家所长当年尹杯无一刀斩断魔教传法殿火光熊熊毁经万千连大唐军中高手都不禁惋惜。”
“邵凌霄有此底蕴更是天纵之姿停留山中几个时辰或许已经寻到五行灭相神掌的秘籍把握到我们老君山的武学脉络。”
“你性情要强根基亦深但对上他恐怕便已经失了先机。”
天方真人认真的回答道:“剑是三尺铁刀是四尺钢天下铸刀剑者万万千千用刀剑者千千万万又有谁因为了解刀剑就敢保证自己不死于刀剑之下?”
余图默然少顷:“你的掌法招意已经练到跟随处可见的刀剑一样了吗?”
天方真人不假思索的答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
余图老道抚了抚胡须似笑似叹感慨道“如此为师已经没有什么比你悟的更深参的更高自然也没有什么道理可以反驳你的决定。”
徐伯元听到这里哪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苦劝完全没有效果他的掌教师兄依旧没有改变决意不禁面露急切之色。
“师兄其实等你把这云絮寒魄化尽距离酉时也已经差不了太多了最多也不过是提前一个时辰。”
“我们老君山的弟子在山上内功练到小成的时候就要斗睡魔、饮水辟谷从三日五日到七日十二日练的就是一份耐性。”
“这区区一个时辰能算得了什么?你又为什么非要去争取提前这么一点时间呢?”
天方真人不为所动忽然说道:“关少侠你既然学了无为真经也算是我们老君山的半个门人你说我该提前去吗?”
关洛阳道:“当然不该。”
余图看着徐伯元面露赞同之色就知道他这个徒弟依旧不懂也向关洛阳问道:“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我确实觉得这时候不该去。”
关洛阳眼中神采渐生“不过人做事本来就不需要想那么多应不应该。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考虑到‘应该’这两个字不得不做出些许的妥协隐匿收起棱角甚至淡去自己的存在感来观望这一切可喜的是有些棱角是藏不住的。”
“这个决定纵然不该却很好!”
余图抚须轻笑道:“好在哪里呢?”
关洛阳应声答道:“这一个时辰对城中的我们来说或许很短对山上的他们来说却必定很长。”
余图脸上的笑容骤然不见了露出了他自从那天离开老君山之后深藏在心底一路以来没有必要刻意去说与旁人听的心情。
现在正是夏日日近正午天地翠色烈阳当空炽热。
老道士垂下了抚须的手悠悠叹息叹得满院风凉炙热的日光都变成惨淡的白。
山上弟子的情况可以通过大局、通过推断来认为他们可以撑得过这一个时辰但是他们自己又知不知道呢就算知道他们的心情又是怎么样的呢?
那都是从他们的爹娘亲人寄望之中走到山中来成为老君山弟子的人。
在种种谋划之中他们的心情可以被忽略毕竟那只是心情只要现实中他们活着或许最后得救这一段痛苦也就会渐渐被遗忘。
但是终究有人不愿意忽略。
徐伯元怔怔失神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到天方真人手上那枚冰蓝宝珠消融化去的速度更快了快出了他的预计。
“该要我才能完成的事情做完之后我就没有任何理由再等。”
老君山上小酉洞天。
邵凌霄闭目盘坐在书楼之中周围一本本书籍如同翩跹的蝴蝶翻动飞旋。
其中有十二本书册上面有着共同的名字——五行灭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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