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听到这一声唤顺着袁宗皋的视线看向张佐。
张佐很识相微笑着拱了拱手话都没说便自行离去留给唐寅和袁宗皋单独说话的机会。
对张佐来说他现在并不怕唐寅“投敌”因为他看出来了唐寅现在跟袁宗皋之间形成了一种竞争关系就算袁宗皋再昏聩也该有点眼力劲儿知道现在想收拢唐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袁长史此事在下未先知会便去找兴王殿下献策望您不要见怪。”
唐寅诚恳道歉。
之前袁宗皋曾说过有事先找他商议……
可问题是你袁宗皋碰到事情从来不跟我说啊!
袁宗皋洒脱一笑:“伯虎其实老夫一向不主张王府露出锋利的爪牙不是因为老夫不信王府中有真龙而是因为……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你知老夫定不会同意不对老夫提及老夫也不会怪你……”
袁宗皋居然主动找理由为唐寅开脱好似在说你要是跟我说了我肯定不会同意你的建议所以你不来找我我能理解。
看似帮唐寅辩解可问题是……唐寅觉得这话很酸。
袁宗皋叹道:“老朽已年迈力不能支做事一味求稳就怕行差踏错在你们年轻人眼里恐怕腐朽不堪不求上进。
“但……我始终觉得当前王府应明哲保身低调行事毕竟当今陛下春秋正盛没个几十年恐怕……实在没必要早早就把自己放到世人审视的目光下……伯虎以后王府只能倚仗你这样的年轻人出力了。”
我年轻?
我也是半身入土的老人了老袁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
唐寅拿出虚心受教的模样俯下身子恭声道:“在下一心为王府着想正所谓食君之碌担君之忧只要为王府好便不敢偏私。”
袁宗皋道:“老夫知你心思全放在王府安危上否则也不会提出以自身为饵不过……这又是何必呢?”
说完他笑着摇摇头不再跟唐寅谈及更深层次的话题。
何必呢?
唐寅琢磨了一下。
对你袁宗皋来说或是觉得我唐寅多此一举好像是要牺牲自己为王府谋取什么利益但说到底我为的还不是能获得一个稳定的铁饭碗?咱俩真不一条船上的所忧所虑全不相同根本没法做到互相理解。
“伯虎啊有时间多栽培一下朱浩那小子有一颗忠义之心更有急智或许能帮到你……”
袁宗皋说了一句摆了摆手便扬长而去。
……
……
唐寅一时不明白袁宗皋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要我栽培朱浩为何又要他帮我?
帮什么?
当天下午唐寅到学舍给几个孩子上课课余时间趁着几个孩子到院子里蹴鞠时他把朱浩叫到旁边问了一下。
朱浩笑道:“这时候你怎么糊涂了?袁长史是对你彻底失望了拿我的忠义讽刺你辜负了他的赏识要你跟我学投桃报李那一套看清楚形势早日回归他的阵营而不是现在这样投靠张奉正。”
“啊?是存了这心思吗?”唐寅大惊失色。
朱浩笑嘻嘻道:“不然呢?你以为你跟张奉正一起去见兴王提出跟袁长史完全相左的意见你还指望袁长史把你当自己人不成?这算是公开决裂了吧。”
唐寅一想也是。
虽然从自己的立场来说跟袁宗皋貌合神离已久但远未到分道扬镳的地步。
可经此一事袁宗皋恐怕看出来了他唐寅想在王府中有所成就必须绕开王府长史司的制约毕竟不管是袁宗皋还是年中就要结束守制回归王府的张景明都跟唐寅这样没有官身的纯粹幕僚产生竞争关系。
所以唐寅才没有依从王府长史司而是选择跟张佐结盟如此也是为了自身前途着想。
都已撕破脸了以后还能开诚布公吗?
唐寅看着朱三、朱四几个孩子围着蹴鞠大呼大叫而朱浩文静地坐在廊檐下充当一个旁观者心中多有感慨叹息道:“我跟袁长史就此站到对立面上真的好吗?王府上下毕竟长史司才是主导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自掘坟墓的意思?”
朱浩笑道:“千万别指望别人来给你提供什么便利命运一定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唐寅喝道:“说人话。”
“大道理你不爱听那我说点实际的……你的定位一直很尴尬若处处都听从袁长史号令那你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幕僚只是依附于长史司存在对兴王府来说可有可无随时可能会被取代。
“反之若你敢于建言且每次都让王府获利那你的定位就类似于军师般的角色地位一下子就凸显。此番若是在你的筹谋下剿匪成功让兴王府名利兼收你将成功上位长史司根本无权决定你的去留。
“所以之前在兴王跟前袁长史才没有跟你吹胡子瞪眼更无法排挤你因为他也要等个结果看看你们俩到底谁才是正确的那一方……你以为呢?”
朱浩的话让唐寅陷入沉思。
仔细想想也对若是袁宗皋发现他“投敌”完全可以在兴王面前恶意中伤说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全无统兵经验怎可把涉及王府兴衰之事交给一个前半生没什么成就只诗画上有一点名气的老书生?
一旦失败可不单纯是影响王府的名声还会造成仪卫司大量将士死伤王府陡然多出许多孤儿寡妇责任谁来背?
可袁宗皋并不着急阻止因为他也在观望若是唐寅真的把事办成了那现在说这些话有用吗?
反正现在朱祐杬受了张佐和唐寅的蛊惑已铁了心要为朱四挣一份前程。
“若事不成我也没脸留在王府就当是为自己能在王府中吃一口安乐饭奋力一搏吧!”
唐寅起身便走。
朱浩面前他从来都表现得很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地方。
走出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望着朱浩:“晚上别回家了到我那儿去秉烛夜谈吧。”
嘴上豪言壮语内心却很诚实唐寅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明白这会儿应该多向朱浩讨教对策而不是闭门造车。
……
……
朱浩当天下午还是出了王府不过不是回家而是去了他办的学堂。
公孙夫人正式开始授课。
女学这边从上夼和下夼村招募了十六个八到十二岁的女孩名义上是进城当学徒实际却是上课。
最近城外也都在避盗匪。
上夼和下夼村的壮丁留在村里挖地窖什么的妇孺开始慢慢迁徙进城一切在朱娘安排下有序进行毕竟两个村子的人家都是自家佃户上夼和下夼村本身也没什么防护措施不像一般豪绅的庄子那般有着高墙壁垒可以抵御外敌。
有条件的人家进城没条件的则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别让盗寇发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盗寇劫掠尤其是这种对于本地地形不太熟悉的流寇劫掠时基本是瞎跑一旦有官兵追赶很多地方只是草草劫掠一番便走人……这年头只要不是存心造反的大贼就算杀人放火也都适可而止。
连贼人也明白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你把那些村庄一股脑儿灭了那些远离城塞的土地荒废了没人耕种你下次来抢什么?
盗亦有道有时候并不是秉承所谓的公义而是不得已为之谁让盗寇本身也指望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过活?
杀人放火一时爽但官兵剿灭起来态度更为坚决抓到后判刑更重甚至格杀勿论连招安的可能性都没有……何必呢?
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的贼匪此番从江西流窜过来的明显是“大贼”他们可是冲着兴王府而来准备充分会不会讲仁义就难说了。
可城外百姓只是按照一般防贼的策略做准备尽量把家里的粮食藏入山洞或者地窖中晚上派人守着。
村里尽量不住人全家老幼往山上迁或是进城……总归有办法可想。
朱浩把欧阳菲带了过来将其介绍给公冶菱和公孙夫人认识等三女寒暄一会儿才问道:“欧阳姑娘你们互相认识了吧?”
欧阳菲点点头神色有些拘谨。
通过交流她知道自己跟公冶菱、公孙夫人的身份不一样人家是被朱浩雇请来的属于“合同工”而她则签了卖身契属于奴婢她很怕朱浩把她叫过来是干端茶送水照顾人的辛苦活。
公孙夫人之前本在教室里教女孩子诵读千字文东家前来不得不抛下教学任务出来应酬。听美若天仙的欧阳菲说自己是朱浩的婢女非常诧异朱浩是怎么做到让见识和谈吐皆不凡的欧阳菲卖身为奴的。
“师娘让你们雇请丫鬟婆子什么的都找来了吧?”
朱浩早就把为学堂雇请照料师生日常起居以及饮食的丫鬟婆子之事交给了公孙夫人和公冶菱办理。
谁知公孙夫人摇摇头。
一旁的公冶菱回道:“目前戏班那边的婆子随时可以过来帮忙若是单独雇请的话会不会……用度上高了点?”
朱浩笑道:“不高不高这边你们的任务就是安心给孩子们上课后续我会把一些基本的手艺活教会你们你们再传授给那些女孩……我是男孩子就不进去了她们的宿舍没什么问题吧?”
公孙夫人点头:“还好。”
朱浩道:“服务人员不到位暂时伙食和卫生就需要孩子们自己动手这边还需要人手负责搬搬抬抬的活计但满院都是女眷……这样吧我让欧阳姑娘多看顾一下有什么需要直接与她说她来安排一切……平时她跟我对接便可。”
朱浩算是正式委派欧阳菲差事。
不是来当下人甚至不是来教学就是时常过来看看把这边的需求记录下来告诉朱浩然后负责具体落实。
欧阳菲管理过一个大家族虽然生意做得不尽如人意但知书达理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只要往那儿一站气势就出来了相信没有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磨洋工。
公冶菱道:“东家那我……”
朱浩笑着做出规划:“最近公冶姑娘你可以回戏班去唱戏也可以留在这边全由着你具体跟于当家把情况说明白就好你现在的身份是兼职的学堂生活老师。工钱我不会少发你……
“至于欧阳姑娘需住在别处回头纺织工坊成立后她便是当家掌柜负责工坊的日常管理你们一门心思教书育人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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