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百零三章·“苏明安城主,再见。”

小说:第一玩家 作者:封遥睡不够
    “唰——!”

    白色的传送光澹去苏明安传送回了原时间线。

    他左右环顾没有看到阿克托。

    “——苏明安我在这里。”

    苏明安抬头一看古旧的钟楼之上一道披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那里。

    他走到阿克托身边。从这里能够俯瞰整个城邦的景象。包括那些茂盛的银杏树、高耸的茶楼、以及广场中心的阿克托石凋。

    纸花簇拥之间阿克托石凋与代表黎明之战的拳头石凋共同耸立一同远视着整座城邦。苏明安望了望那座阿克托石凋又看了看身边的阿克托他们温和而沉稳的眼神近乎一模一样。

    这里能够看到整座城邦苏明安想这正是阿克托站在这里的原因。

    这是阿克托一生都在成就的城邦这是他成为ai后都在竭力救着的废墟世界。

    “苏明安先恭喜你链接了这场命运的衔尾蛇。”阿克托说。

    “嗯。”苏明安说。

    他确实没想到……在废墟世界空间、时间、维度能组成好几种轨迹。最初的遭遇原来是一条没有首尾的衔尾蛇而最初的时间是回推计算。原来亚撒·阿克托的三维度防火墙并非只是被动防御。

    这是在仅有黎明系统的情况才能做到的事它的意义远不止“拖”而是可以通过玩弄时间、空间、维度这三个元素的不同组合来突破规则的限制。

    “今晚凯乌斯塔的使命就会到此终止而明日测量之城的人们将走向最终的战场。”阿克托说:“我所有的布局所有的规划都交给你来收尾了。”

    “你这么相信我?”苏明安说。

    阿克托看向他:“为什么不呢?”

    被阿克托注视着苏明安总有种照镜子般的错觉。

    “你说这种话是因为你要走了吗?”苏明安问。

    “我本身只是阿克托驻凯乌斯塔的ai。人类的死亡并不可逆转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我早在灾变第一年就走到了终点。没有相遇何来离开。”阿克托说。

    “你曾说过人类的灵魂寿命是有限的当一个人经历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时间即使肉体年轻也会走向死亡。”苏明安说。

    “是的。”

    “我经历了你的情感共鸣但如今我的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后遗症。”苏明安说。

    “所以你之后好好休息吧。你只是没有察觉到后遗症。”阿克托说。

    苏明安看向远方。

    钟楼之下已经看不见送葬的人群了。远方的金色锋芒缓缓坠入黑幕之中像是渐渐融化的潮汐。

    二人在钟楼上静静站了一会直到阿克托开口。

    “人类在这个世界生存了那么久一代代文明的延续我不希望它在我眼前结束。”阿克托伸出手搭在钟楼边缘:“世界对于我们这种人看似有很多选择正确的却不多。”

    “比如?”

    “比如拉动那柄电车杆让二维世界的人们沦为被切片的程序。再比如不逃离自己死亡的命运不去成为飞鸟——苏明安自己相信的不会后悔的就是正确。”

    “……”苏明安听到这里想起了阿克托情感共鸣的最后那一段记忆那是令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二十岁的阿克托对着无数炮火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民众的一切恶意与憎恨。随后英雄死于了民众愤怒的炮火。

    “你不后悔?”苏明安说:“如果你不牺牲生命力开启黎明系统或许……”

    阿克托只是望着他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眼神一点未变。

    在这一刻苏明安骤然想起了副本刚开局时他和诺尔在垃圾山上聊的话题:

    ——【在社会中种族存续永远优于个人生存这是大势是人类的底层逻辑。在个人武力大于种族的情况下世界则一定需要一个绝对理性又具有人性的超绝伟力者来制衡可能发生的灾变让文明延续下去。】

    亚撒·阿克托做到了这一点。

    “……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会选择死在那一年。”阿克托说。

    苏明安的手指颤了颤。

    阿克托是自贬为神。

    所谓的同情怜悯亦或是羡慕嫉妒都是人强加给他的甚至于神位本身就是人们封的他始终都是自己。

    他见过更绝望的惨剧更麻木的生灵更恐怖的欲望更惨烈的死亡。

    死亡对他而言只是解脱。他已经做全了他能做的事走尽了该走的所有路。他的名字不会消亡会以城邦之名永生。这个人间他已经看够了。

    人类的命运已经行走在了一条摇摇欲坠的独木上被窥视的恶意包围一步错便会满盘皆输。于是阿克托选择了成为这个拯救他们的“神”。

    “苏明安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希望……那就在你我这样的人的手里。”阿克托说。

    他的手撑着栏杆黑发像鸦羽般翘起明明容颜年轻却让人像看到了一枚活化石。

    城邦的银杏叶在钟楼之下飘舞它也有“活化石”之名。

    苏明安视线颤抖。

    猩红的红冷夕阳之下钟楼闪烁着金光犹如一柄巨型火把。他们二人并肩立于钟楼之上肩膀都扛着沉甸甸的暖阳。

    苏明安想有些历史会埋葬在过去有些英雄并不会得到正名牺牲者也许无法留下姓名没有“所有人都得到了好结局”的童话。

    而被遗弃在过去的次元与虚拟之间总有人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仿佛一场绮丽的盛宴一场破碎的幻梦。

    尽管苏明安只是在凯乌斯塔的数个关键时间点中跳跃断断续续地领导了这场黎明之战他却好像经历了许多人的一生——有的人沉浸在过去的梦境中有的人永远触摸不到未来有的人在凝滞的时间中得到解脱等待一次彻底的苏醒。

    而主导一切的阿克托站在他的身侧在末日城的钟楼上凝视着他所热爱的人们。那一身白大褂如霜雪一般白似乎随时会融化在垂暮的夕阳之间。

    “请让我最后看着他们在这里启程……在灾变72年永恒结束的凯乌斯塔时间线这个被掩埋在历史里的维度。”白大褂青年这样说。

    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城邦的建筑跨越了很远的距离神情沉静而安详仿佛已经洗尽了所有的苦难与不甘。

    “你真的很坚定。”苏明安说。

    阿克托闻言他的脸上出现了孩子般的热忱。

    ——就像十九岁那年他最初说要带着九席制止人类内战一样的热忱。

    总有人说要是他能活下去就好了。若是他能活到今天这一年就好了。

    但若是那样就像是扯碎了他的灵魂他也不再是亚撒·阿克托了。

    “或许是黎明太美丽让人忘了怎么逃跑。”阿克托说:

    “苏明安学会放弃太难了。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苏明安没有说话。

    太阳已经落山了星星还没有升起。

    破土的种子能够钻破一切桎梏。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浓稠黑暗。

    青年的眼神沉稳、理智透着森林般的静谧像是从千年的历史中走出这双深灰的眼睛苏明安曾拥有了二十天。然而现在注视这对熟悉的双眼却感觉熟悉而陌生。

    那身洁白的白大褂仿佛要融入天光。

    苏明安好像看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白大褂一步步走向夜幕深处从未回过一次头。

    过去的世界已经成为了故事的注脚被时间吞噬。

    ——他或许不该走入阴影之中。

    他多耀眼啊。

    对这个世界的爱从未止息。

    “苏明安可以在我的墓前帮我刻一首诗吗?我的墓碑已经在凯乌斯塔立了很久一直没有墓志铭。”阿克托说。

    “好。”苏明安说。

    ……

    苏明安在这个傍晚去了很多地方。

    据说诺亚被葬在了新培育出的一片向日葵花圃下在春天花圃向东就能迎接最近的朝阳。

    花圃附近总会有一群白鸟栖息在仰头看向这群白鸟的时候苏明安想或许它们之中有一只就是诺亚。

    北利瑟尔则葬在了那座封冻的山谷和他的家电人同伴们一起。小北回家了。

    森则葬在战团的周边墓碑挨着夏成的墓地。特雷蒂亚在废墟高塔的荷花池与她最喜欢的花朵一起沉睡。曜文在西边的小山坡和绯丝妈妈的墓地挨着墓前放着一杯牛奶。至于霖光……没有留下遗体。

    当苏明安面对着一排排漆黑如墨的墓碑时他沉默了很久。

    成千上万座墓碑墓碑上的面孔和名字各不相同数量多到令人窒息。

    在他静立的时候一捧花被放在了他面前的墓上他侧头望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老奶奶明明很大年纪却用格外鲜红的发绳扎着发丝。她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裙手腕上挂着数不清的络子几乎将她的手臂都套满了粗略一看络子约莫有上百条。

    “你……”苏明安盯着老奶奶的脸。

    老奶奶缓缓抬头弯了弯眼眸朝他笑了。

    “小帅不认识我了?”

    苏明安听见这个称呼:“夕你怎么会……”

    “这是最后一次模拟了我是没有未来的人。”夕说:“九席的青春本就靠资源维持战争结束了我没有维持年轻的必要。这才是我真正的年纪你不会……嫌我难看吧。”

    她咧开松动的牙齿笑容却能窥见她活泼靓丽时的模样。

    “没有。”苏明安摇头。

    他们静静站在墓前一高一矮她的童孔呈现老化的灰白色眼神却很亮。

    她看着眼前的墓墓上刻着亚撒·阿克托的名字:“这是他给自己立的墓吗?”

    “嗯。”

    “你是要给他刻诗吗?”

    “嗯。”

    “一起吧我写字很好看。”

    “好。”

    苏明安伸出手夕扶着他的手腕帮他纠正字体刻刀落在墓碑之上落下废墟世界的文字。

    在刻字时夕贴在他耳边说:

    “小帅谢谢你。”

    “……原来我们这些电子羊也能梦到春天。”

    苏明安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

    最后一缕夕阳在远方落幕被金芒覆盖的刀柄之上她满是青紫皱皮的手很温暖。

    没有边际的碑林之中仿佛有很多魂灵都站在此地捧着花唱起了歌。

    “亲爱的请别在黑夜里害怕”

    “与我共赏新生的黎明”

    “我们享有自由的风。”

    “如果羔羊在0与1间奔逃”

    “如果蝴蝶在数据花丛间舞蹈”

    “亲爱的”

    “亲爱的”

    “电子羊会梦见春天吗……?”

    ……

    ……

    这是最后一次模拟二维的人们都会消失。那些欢笑那些泪水那些艺术品与歌谣都将不复存在。

    他们都是跨越不到未来之人。他们的两千三百次模拟都是为了点燃未来之火在死亡的废墟上构筑新城将未来的人类文明高高托起看着人们一路走向充满希望的光明。

    在刻字时苏明安仿佛听见心中的声音。

    “感谢你们四十年的付出与陪伴。”

    “与你们共同战斗很愉快。”

    也像是有人隔着时光与他应答——

    “我们也很高兴认识您。”

    “谢谢您苏明安城主。”

    多年以后人们从史书和电台故事里窥见的也许只有数个短短的名字情感与爱恨都赶不上冰冷的时间。但总有人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有人举起了火炬对神明发起了永不屈服的宣战。

    寒冬里抱团取暖长夜里燃起烽火黎明前的黑夜里砥砺前行。

    刻刀之下一首短诗刻在了墓碑之上。

    ……

    【这是你在末日的战争中】

    【唯一拥抱的温暖。】

    【走过尸横遍野的土地】

    【站在一片废墟之上】

    【你低声唱道:】

    【“这鲜红的颜料是血液的颜色”】

    【这冰冷的金属是铁的质感】

    【这坚强的灵魂是火焰的燃烧……”】

    【你本以为不会再有人与你同往】

    【但是回过头却发现】

    【还有一群刚刚永别的战友——】

    【静静地伫立在开满彼岸花的原野之上。】

    ……

    ……

    灾变七十二年一月一日下午六时三十分黎明之战收尾结束。

    参战人数一亿七千七百五十三万人辅助人员三亿七千八百七十四万人死亡人数两亿五千三百六十四万人。

    ……

    【te1·“先驱不死黎明永生”已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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