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百零七章·“何以窥天光”

小说:第一玩家 作者:封遥睡不够
    “为什么不呢?”苏明安反问:“如果这样做能更好达成最终目标为什么要绕远路而行之?”

    “我知道了。”诺尔露出笑容:“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他手指微动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在屏幕移过来后那上面的正是正在召开的人类自救会议。

    直播界面热度极高弹幕如同雪花一般近乎让人看不清。

    “现在似乎正到了议题的关键时候。”他说:“我感觉到你似乎仍然对我有顾虑和我看会直播再聊聊吧。”

    苏明安落下视线。

    他从没有在休息期间点开过直播界面。

    尽管系统一直提示:即使在休息期玩家也可以开启直播。但没有积分奖励他又没什么可播的自然从来没关注过。

    休息期间的直播间似乎不止冒险玩家可以开启一些休闲玩家也能直播。他们直播锻造过程直播药剂配置直播锻炼身体、做奶茶、学习、吃播、画画、打网络游戏……甚至直播纯聊天直播哄睡觉。都是与副本世界无关的东西像一片宁静的小天地。

    一些冒险玩家如果没事干也会把直播打开他们有的人没什么一技之长就开着直播纯聊天。比如曾经的鸢尾为了维持她直播间里的观众或许也是为了展示她的魅力在三天休息期她也会开启直播和观众们聊聊天互动互动。

    而在此时苏明安看见直播界面上最火的直播间还在进行着。

    画面上一群人争得面红耳赤而安安静静坐在圆桌一端的白西装青年笑得温和又无害。

    诺尔托着腮长睫毛在有些透明的光屏边一闪一闪:“《命运》。这首曲子我也听过是一首很好的曲子。但从来没有像明弹得那样让我有所触动。”

    “危机当前灭亡将近人们对于这种能够引起他们共鸣的曲子会更有感触。”苏明安说。

    “明和你是一类人吗?如果是你去弹这首曲子的话……”诺尔看着他:“我听得出来弹奏这首曲子的人【非常热爱这个世界】。”

    “我已经很久不弹琴了这种感觉我弹不出来。”苏明安摇摇头移开眼神。

    他看向屏幕中的画面弹幕正疯狂刷着宛如一片洪流:

    【!!神!】

    【我还当是哪个世界级钢琴家来到现场了结果居然是辣个男人!】

    【……真的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这也这也……】

    【是分身吧?我不觉得他会来参加这种会议之前不是也有消息说苏明安和诺尔去见面了吗?】

    【人类在开自救会议第一玩家却不亲自来参加只派个分身过来……他到底什么意思?】

    【三名忠诚的跟随者、npc过分高的好感度、以及老板兔的不断看好、还有那各种奇奇怪怪的作为、过于预见性的思想我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可疑。】

    【但是他弹得真的好好真的让我泪目了我觉得或许我们以前错怪了他是不是可以给予他一点信任呢……?】

    【……】

    弹幕中有惊叹有质疑但他们讨论的核心都是苏明安。

    即使明已经坐下了好一阵子议题在一个个进行人们的话题似乎也从来没变过一直如聚光灯一般打在安安静静的明身上宛如又把联合团的直播间聊成了第一玩家专属超话。

    他的话题度一直很高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人们的心神即使在这种场合也不例外。

    而与流过的弹幕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画面中正在进行一个议题。

    它被标在直播间的最上方。

    这个议题是:

    【在座的各位认为主办方为何要举办这么一场游戏?】

    首先发言的是来自爱尔的唐纳。

    “为了游戏。”唐纳如此严肃地说着。

    底下传来几声笑声而唐纳的眉头皱得更紧。

    “——为了游戏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可笑?”他的手拍上桌面:

    “游戏是一种基于物质需求满足之上的在一种特定时间特定空间范围内遵循某种特定规则的为了满足精神需要而存在的行为。

    它是一个文明社会发展的必然需要代表着丰富的精神世界是必不可少的精神需求是生物幸福感的源泉。

    早在寒武纪后期头足类诞生就有生物会玩石头与贝壳。

    大型的狩猎者也会把猎物作为玩具玩弄一番才会让它死去。

    它是精神上的排解是脱离肉体枷锁的是生物灵魂的自由狂舞是一场消耗过剩精力的狂欢。

    哪怕是在我们看来更低一层的动物也需要游戏。

    那么在座的各位凭什么认为比我们更高一层的外星人甚至高维生物他们不能游戏?”

    “滴——”

    “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实验?”有着一口金牙的军火商索佩尔带着笑站了起来:

    “就像我们人类的社会学者或者生物学者一样为了进行某种研究会刻意把人类作为观察对象分组或是刺激蚂蚁等动物让它们做出各种行为。

    唐纳你不能把自己和高维生物作类比。更何况你是赞同“霍布斯文化”的人我无法对你的观点引起半点共鸣。

    就像纸面上的小人无法想象我们的存在一般更低一个维度的我们也无法想象高维生物的存在与思考。”

    唐纳皱眉:“真可笑你为什么要将主办方想得那么高?

    你难道没有听到胡润康先生的猜想吗?

    【主神建设流】。

    也许他们只是掌握了某一方面的技术并没有如同神明般伟大?不然他们大可以直接侵蚀我们的精神世界何必如此绕弯而行?”

    “滴——”

    穿着军装的刘家和站了起来:“我同意。”

    他说:“现下看来全体人类的进度似乎并不那么危急。

    如果最后的关头主办方不用一个难度极大的副本对我们使绊子的话那么我们其实不必那么紧迫。

    或许我们的目光可以放得更长远些。

    比如看见游戏之外甚至游戏之上的存在……”

    “……”

    苏明安看着屏幕中正在上演的这一幕皱了皱眉。

    他早就觉得这种人类自救会议的议题没什么意义就像是一群人将世界论坛上到处飘飞的言论整合了起来放在一个菜市场一般的会议室内倾倒。

    从联合团挑选的议题来看这些议题也像是没什么价值或者说没有经过严密的筛选。

    这群人是生怕主办方对他们恶意不够大——居然在这种世界瞩目的直播间里说出类似于“大家一起去找主办方漏洞吧”的话来。

    他不知道【主神建设流】是否成立但他知道主办方确实有受限制的地方在。

    有些谈论的内容拥有意义。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卷入其中。

    “人类是群居动物他们习惯抱团而行。”而在此时坐在对面的诺尔突然开口。

    他似乎注意到了苏明安的表情笑了笑似乎在安慰他:“也不必如此苛责他们面对着世界的危机他们想的也是一群人坐下来聊聊沟通彼此的思想。

    但面对一些问题他们或许过于乐观。

    在数据缺失的情况下人们往往会自行补缺。而所有悲观的言论似乎都比乐观的言论听起来更加深刻。”

    苏明安听着诺尔的话突然发现——

    这个世界榜二似乎一直以来说话的姿态立场都是与人类对立的。

    诺尔会用“他们”来称呼人类用“人类”而非“我们”来类比他从来没有把他自己放在“人类”的立场上用的都是一副旁观者的语气。

    结合诺尔之前说的邀请他淘汰旧文明拥抱新文明的话。

    苏明安意识到——或许诺尔心底里就没有将他自己认为成是人类过。

    对于未来对于【新世界】他永远怀着一副冒险家探寻未知的好奇心思而面对人类将近灭亡的危机他的语气也像是高维生物那般俯视苍生的态度。

    “诺尔。”苏明安看着他:“你被同化了。”

    诺尔笑了笑问了一个与他的话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你要公开那段视频吗?”

    “什么视频?”

    “爱德华他们对你下手的视频你绝对录过的对吧你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即使一时退让你也永远是为了大局而到了需要反击的时刻你绝对会把握住最好的机会而后……一击必杀。”诺尔说。

    ……诺尔过于了解他了。

    苏明安吸了口气看着屏幕中各个精英玩家激烈讨论的局面:“现在不合适。”

    他微微靠后坐脊背抵上冰凉的靠背。

    窗外的光遥遥晃在他的眼前与屏幕中亮着的画面交相辉映他注视着诺尔始终含着笑意的眼神感觉到这个看似孩子气的榜二话语中隐含着的锋芒与试探。

    “知道吗?我看了你关于第五世界的攻略全程。”诺尔说:“我非常欣赏……你对于辉书航问过的一个问题。”

    他的手依然在玩着积木积木倒塌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

    “——【你认为你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诺尔说:“在那时你就在隐晦地提醒辉书航和她说她所在的世界可能只是一个被虚造出来的世界副本。而她所拥有的一切记忆、情感可能都是人为灌注进去的事实上并不存在。

    就像当初的汪星空一样你也了解的吧关于他的事情。

    汪星空也曾以为他自己是个纯粹的玩家一个还没有死去的拥有着一片光辉未来的人。他能够拥有无限可能也能不受束缚地为自己争取一切。

    而之后……他才发觉其实他所知的一切安宁都是假的他的未来其实自始至终都不存在。他爱这个世界爱到心如枯木而为了留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低贱到了泥地里。

    但他的一切过去所塑造成的这个活在梦境里的他都是主办方手下的玩物。

    像一直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却越走越深直至再也无法回头的地步……”

    “你想说什么?”苏明安问。

    诺尔沉默了片刻。

    圆柱形的积木滚落在桌面顺着微斜的桌面一路滑下诺尔没有伸手任由其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手停留在长积木上凝固住了一般。

    “苏明安。”

    他的视线望过来其中的光采正于彩光移动间一点点沉于夜色。

    “——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汪星空。”

    ……

    【人总是喜欢追求最优选择但是追求最优选择的后果往往是事与愿违。】

    【——往往是那些善良的愿望把人类带入了人间地狱。】

    ……

    主神空间被伪装成居民房的建筑地带下藏匿着一间面积广阔的地下实验室。

    冰白的地面之上行走着抱着记录本的研究员而实验室的中央传来一阵阵受伤野兽般的嘶吼。

    “不可能!不可能!我为什么没有回去为什么——”

    “我要回家死亡就可以回家了为什么我还没有死——!”

    中央的椅子上捆绑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全身颤抖。

    尽管他已经动弹不得却仍像调动着全身的力气一样颤抖着似乎随时可能像一头发狂的狮子一样扑出。

    忽然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原本剧烈颤抖的身体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

    而再度猛然抬起头后他的表情五官纠结在一起面上满是绝望和疯狂。

    “我逃不掉了逃不掉了——”他突然大喊涕泪横流整张脸成了一片有水流的沟壑。

    “我逃不掉了哈哈哈哈就算死亡也无法避免我连死都不能啊——我跑不掉了摆脱不掉这该死的游戏它会一直伴随我哈哈哈哈哈——”

    “——你如果今日杀不死我我一定会让你们死……撒旦将要降临我们每个人都逃不掉逃不掉的……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还在叫着他笑得惨烈面部污血横流那笑容夹杂在一片黑红之中看起来格外狰狞恐怖。

    室光将他的脸分割成了两半半张脸拧着眉毛弯着嘴角似乎在笑半张脸的眼睛却向下耷拉像是从中间被分成了两个人一般。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长相富态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在看着椅子上哀嚎着的情景残烈的大汉时中年人敲打着手头的雪茄满面愁容。

    “……他还是这样吗?”他朝着旁边负责记录的研究员问了一声语气透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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