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丁润:正月十五前不抓人?老子正月初一还要杀人呢!

    除夕夜。

    月穷岁尽除旧迎新无论外界有什么纷扰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一日都该家人团聚开开心心的度过。

    而皇宫内在可容纳数万人的大庆殿中正在举行隆重的正旦大朝会。

    按照礼仪一大清早身为大宋天子的赵佶就起身上朝虔诚祭天是为“为苍生祈百谷于上穹”。

    在繁复的祭天礼仪后应该给太后拜年:“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皇太后陛下膺时纳佑与天同休。”

    正常情况下太后会回皇帝:“履新之右与皇帝同之。”

    但赵佶没妈这个步骤就省掉了直接进入下一步文武百官向天子拜年:“元正令节不胜大庆谨上千万岁寿。”

    赵佶脸色略带苍白双手平举:“履新之吉与公等同之。”

    而后是各国的使臣祝贺包括辽国、西夏、高丽、交趾、大食、阇婆、三佛齐等等进行“排正仗”。

    相比起前唐惠泽四海的影响力宋朝是远远不及的但维护华夷秩序的主观意愿依然存在。

    或者可以这么说在对外战争中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的宋廷更寄望于通过海外朝贡来壮大自身的国际影响力。

    所以对前来觐见的海外使臣大宋在政治与经济上都实行“厚往薄来”的原则政治上的册封大都华而不实、徒有其表但物质上丰富的回赠吸引了大量海外使臣频繁入贡也让国家的财政背上了更沉重的负担。

    但没关系苦一苦自己国内的百姓可以不能苦国外的人毕竟当海外使臣一次次臣服于大宋天子脚下那种异邦慕化的自豪感是无以伦比的。

    只是以往面对人傻钱多的宋廷各国使臣都是顺服至极的可今年这些使臣的神色未免有些怪异。

    尤其是西夏使臣瞟向端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时流露出几分戏谑之色。

    西夏国君的德行实在是一言难尽李元昊就不必说了那真是除弑父外其他天家伦理要素都聚齐了其子李谅祚也是十三岁时靠着睡嫂子夺权后来御驾亲征被宋军一箭射成重伤以致于二十一岁就驾崩。

    在宋人口中对于西夏君王向来是不齿的结果现在你们的官家也不怎么样么~

    眼见各国使臣表情古怪对于坊间流言也有了解的大臣们面色也不禁难看起来。

    以致于到了饮酒赋诗拍彩虹屁的环节今年的诗词都明显少了许多。

    所幸接下来是由上厅行首带队教坊司精选的官妓开始表演歌舞杂剧等文娱节目。

    在春节联欢晚会的氛围下气氛才渐渐变得自然看到精彩之处官家抚掌称赞臣子们也跟着叫好。

    以前身为端王时赵佶对于这种节目其实是最感兴趣的也喜欢偷偷带着侍从去勾栏瓦市观看但此时他只是呆板的做出回应引导气氛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观察旁人身上。

    比如除了简王赵似外还有三位亲王都是神宗所出现在这三位好似根本不敢看自己……

    可恶!不会真的认为简王是被他谋害的吧?

    再看着以韩忠彦、曾布为首的群臣这些臣子的视线表面上放在歌舞上但眼神交流得异常频繁。

    可恨!不会在谋划着尹霍之事年后就要逼迫自己退位吧?

    至于那些外邦使臣幸灾乐祸似笑非笑的模样更令赵佶火冒三丈恨不得大手一挥将他们统统拖下去砍了。

    可惜砍不得……

    放眼望去每个人的目光都令他感到居心叵测唯独一道看向自己目光满是忠诚。

    那个人是高求。

    高求以前位卑权重在大朝会这样的场合席位是相对靠后的赵佶都根本看不到这位但自从升任提举皇城司又特赐绯袍后所坐的就靠前了。

    这反倒令赵佶更难受起来。

    怪罪吧人家忠心耿耿不怪罪吧自己心口又堵得慌……

    下意识的赵佶冷冷瞪了眼高求然后移开视线思索起来:“高求与皇城司只能吸引文臣的敌视略加制衡想要朝局稳定朕需要一位手段高明真正能压制群臣的相公!”

    且不说赵佶做贼心虚的反应与沉吟天子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群臣的关注中尤其是坐在前排能够观察到神色的重臣。

    对于赵佶瞪了高求的细节韩忠彦有些奇怪曾布不动声色蔡卞轻轻抚须吴居厚和赵挺之目光一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蠢蠢欲动。

    转机来了?

    等到守岁结束群臣鱼贯走出大庆殿分散着出宫回归自家府邸。

    而在一处小巷中吴居厚和赵挺之的马车默默地停靠在了一起。

    寒风里两位紫袍老者走了下来暗暗商议。

    赵挺之率先开口:“官家对于高求的态度转变了饶是此人大奸似忠包藏祸心终究还是露了破绽被官家所厌。”

    吴居厚微笑道:“扬清抑浊官方有序多士聿兴此乃圣明之举。”

    皇城司是皇权的延伸自然需要官家的大力支持此前几起几落都是与官家的直接态度有关其中不乏向文臣集团的妥协。

    所以在吴居厚看来肯定是近来的风波促使了赵佶准备通过打压皇城司来换取文臣的支持既然对方服软那态度是要给到位的。

    赵挺之同样是作此猜测但还是询问了关键:“开封府衙处可有高求的罪证?”

    吴居厚皱了皱眉头。

    那高求虽然居心叵测沽名钓誉可所作所为确实挑不出毛病来近来皇城司甚至都开始抓捕敌国暗谍……

    所以吴居厚思索片刻还是不改初心:“高求行事谨慎罪证难查依老夫之见依旧要从丁润处下手。”

    赵挺之有些不乐意:“丁润乃小恶高求才是大害何必打草惊蛇?”

    吴居厚摇头:“丁润虽是小恶却是高求臂膀此人已决意卸去判官一职重回皇城司可见本性难遏!”

    赵挺之露出厌恶:“既同流合污那便拿下!”

    吴居厚没找到高求的罪状丁润的黑材料早就准备好了:“此人制造的冤假错桉按律当诛若是能定高求罪证倒也可以网开一面刺配流放!”

    赵挺之颔首:“正月十五之前不宜动手元宵节后即刻除贼!”

    “好!”

    两人约定之后马车分开向着各自的家中而去。

    一整日的朝会礼节再加上一路思考后当吴居厚走下马车已是难掩眉宇间的倦色但看着大门处的“接福”位置还是打量了一下。

    逢年过节会有亲朋好友前来投刺贺年人数多了难以接待便会在大门旁挂一个红纸袋上书“接福”二字。

    此时吴府的“接福”设立了五处前四个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第五个还是半空的。

    吴居厚看了很不满意但想了想又期待起来。

    早在厚将行会会首叶季长抄家的那一晚他和赵挺之就达成了对付高求的同盟。

    一方面是文臣绝对不会容许皇城司这种监察百官的机构壮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两人都到了一个不进则退的关键位置上。

    距离宰相只有一步之遥但偏偏就是这一步往往是迟尺天涯永远也迈不出去。

    而相比起其他政绩高求和皇城司无疑是更大的靶子只要拿下高求打压下皇城司的气焰在士林中的威望就能大振到那个时候吴府的府门前接福怕是设十个也不够放了!

    想到这里吴居厚走入府内面对成群的妻妾和十一个儿子的欢迎露出团团圆圆的笑容。

    ……

    “吴居厚和赵挺之就说了这些?”

    丁润手持乌木棍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之人。

    那人正是吴居厚的马车车夫战战兢兢地回道:“丁判官小的绝无虚言阿郎和赵中丞说的就是这些求求你把我家人放了吧……”

    丁润摩挲了一下大脑袋打量着这个车夫:“宰相门前七品官吴居厚近来得势你也没少纵容家人四处侵田区区一个车夫在乡内可是横行霸道啊你家人早就在狱中被收拾了你下去陪他们吧!”

    说罢棍影一闪车夫吭都没吭一声直接飞了出去脑浆迸裂鲜血蔓延。

    丁润也不处理尸体将一个箱子抬出里面是早已换成交子的财物还有师父传下的物品。

    “老头子对不住了!”

    他叹了口气。

    丁润很清楚自己和师弟公孙昭不一样。

    公孙昭办桉注重证据没有证据哪怕再是怀疑也不会胡乱抓人所以许多官员虽然厌恶公孙昭却抓不住把柄莫须有的套路还不至于对个小小的判官使用。

    而丁润的断桉就全凭主观了再加上有些权贵的亲属豪奴犯事收受起好处起来亦是毫不客气所以对于老百姓的阎罗之称他自觉是受之有愧的。

    但阎罗另一方面的含义倒是能够贯彻一下。

    此时将乌木棍放下从箱中取出宝刀丁润轻轻擦拭想着吴居厚和赵挺之的谋划不禁笑出声:“正月十五之前不抓人?真是迂腐……”

    笑着笑着雪亮的刀身上就倒映出一双煞气毕露的眼眸:“老子正月初一还要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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