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临高空的穷奇张开那恶心畸形的大嘴将一团团毒雾喷吐到河对岸的山川、丛林、沼泽。
砰砰砰!
这些毒雾落地后立刻气化。
充满腐烂的恶臭气味立刻弥散开来并通过空气向四面八方传播。
瞬间在另一边的妖蝗群立刻就蠢蠢欲动起来。
这些无智的虫子简单的嗅觉器官对同类尸体大量死亡后散逸的味道特别敏感!
这是天生的。
就像被刻在血肉中的指令一样。
于是一只又一只妖蝗开始震动双翅慢慢飞起来。
但当它们开始靠近大河的时候。
却又开始徘徊起来。
就好似是在疑惑河对岸并没有因果孽障的味道。
所以那些同类是怎么过去的?
然而妖蝗群实际并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它们简单的身体构造纯粹只是为了啃噬一切植物和有灵气的物体而生。
它们也不需要太过复杂的器官。
吃追寻着因果孽障的痕迹吃光一切一直到死!
这就是它们唯一的使命!
所以没有犹豫太久妖蝗群就开始三三两两的飞过河面向着河对岸而去。
对面的同类尸体味道错不了!
“桀桀桀!”穷奇看着欢喜不已。
这个妖蝗群只会是开始。
只要它们过河然后开始破坏开始啃噬就必然会和那方山川的人族道统发生冲突。
当这个妖蝗群死在那方山川。
就会吸引其他妖蝗群然后无限循环最终将整个人间的妖蝗统统吸引过来。
那是数以万万计的妖蝗!
哪怕是圣人也要退避三舍!
除了全盛时期的王师外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消灭并平息这样恐怖的妖蝗群!
纵然是王师要想消灭如此恐怖的妖蝗群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无比沉重的。
在穷奇的记忆中除了上古的圣皇、圣帝们教化而出的王师外便只有盘庚圣王的王师能在如此可怕的袭击中越打越强!
但盘庚圣王能越打越强并非是这位圣王有多么厉害。
纯粹是因为彼时人族气运已经被折腾到底!
便是作为人族文明中心的都城也不得不三迁其地以逃避凶孽与邪祟的攻击来苟延残喘!
彼时整个三界的人族秩序都已经摇摇欲坠。
于是当盘庚圣王经历了重重磨砺和挫折后锤炼出王师之时登高一呼就是万民景从。
彼时的殷商王师自动成为了一抹照入黑暗深渊的阳光。
不需要太高素质就可以自动赢得整个人族的拥戴!
在万姓力量加持下当然无往而不利西方白帝之德大彰殷商之师得庚金之助势如破竹!
即使是穷奇也难逃万箭穿心四分五裂之刑!
但现在的人族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有王师即使有也不可能得到万姓认可万民托付!
他们注定将要被因果孽障折磨、拷打。
经历无数苦难经历无数绝望。
方能有圣王应运而生重整人心再建道德恢复秩序再建道统。
这是纵然圣人也无法改变的天数。
是天地之理也是物之自然!
……
然而穷奇不会知道在他奸笑的时候一个几乎不存在的淡淡身影就站在祂身旁。
骑在乌青色的大水牛背上手已经按在了皂黑色神剑的剑柄之上。
几乎就要拔剑而出将劈砍成灰烬!
但徐吉终究没有拔剑。
抬起头看了看苍穹之上的云层。
“这个神话世界的天地似乎不乐意我将这个丑陋的东西劈碎……”徐吉思虑着。
他周身所感知到的一切都在阻止并提醒着他。
这个怪物杀不得!
至少现在还杀不得!
因为祂有使命!
在祂的使命没有完成前祂不能死!也不会死!
这些都是直觉的感知。
徐吉的神色顿时有些灰暗。
“奇怪了!”他嘟囔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能杀的怪物……”
他端详着眼前的丑陋怪物。
这怪物的外貌就是畸形和丑陋这两个词汇的最直观描述。
任何正常的生物看了都会恶心、作呕并生出恨不得将之剁碎的心情。
浑身上下就几乎没有不畸形不丑陋的部分。
特别是那对瘦骨嶙峋的翼膜上寄生着的无数细小的丑陋虫子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刺耳的噪音。
额角生出的独角扭曲而变形。
恶心的眼眶里生着一对好似死去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之中的鱼眼一样的眼球。
明明是流线型的身躯却长满倒刺一样的毛发每一块皮肤每一块肌肉都是以无比别扭甚至是扭曲的方式拼凑起来的。
就好像……就好像……这个怪物的身躯曾被人无数次撕碎然后又被祂自己一点一点拼凑起来一样。
总之这样的怪物是绝不正常的也绝非善类。
徐吉想着:“再看看吧!”
于是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那怪物飞上高空然后对着华国的山川喷吐出一团团毒雾。
也静静的看着妖蝗群在向着华国方向飞去。
他始终没有插手干预。
不是铁石心肠而是徐吉忽然‘看到’了一个可能。
在无数因果彼此碰撞之中那徐吉寻觅许久的契机终于出现了!
因果纠缠在一起就像黏合剂一样。
将华国、学生、柳树黏合在一起!
换而言之!
徐吉发现那怪物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在帮华国这炉丹药加入最后一味药引。
正是他寻觅良久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契机。
用这个神话世界的话来说这就是机缘!
属于华国的机缘!
属于柳树的机缘!
也属于那一万四千五百多名学生凝聚金丹的机缘!
“居然是这样!”徐吉感慨着:“有意思!”
他也明白了此事他不能插手。
因为这是一场考验一次试炼!
婴儿终究要学会自己走路。
孩子总归要学会如何生存。
而这是第一课!
第一堂测验!
肯定不能作弊也不能帮忙!
这是徐吉的感觉也是他的决定!
“可惜……”徐吉想着:“我估计是看不到结局了!”
他很快就要回归蓝星。
大概只能看到开始和过程但结局如何却是明年的事情了。
……
玄都仰躺在云团上慢悠悠的喝着酒慢悠悠的赶着路。
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西牛贺洲的上空。
这位人教大弟子这才懒洋洋的摇了摇手里的葫芦。
“咦!”玄都惊讶起来:“居然喝光了吗?”
然后他就抚手而赞:“妙哉!妙哉!真是天数!”
“合该贫道去与燃灯古佛讨一壶西方佛法所酿的佛酒尝尝味道!”
过去燃灯佛已然寂灭。
现在在那灵鹫山灵鹫寺中坐镇的自然是燃灯古佛。
所谓古佛便是已证就寂灭跳出佛门挣脱佛门因果束缚的佛陀。
但其依然未能挣脱西方大道不能另立门户依然受到宏愿束缚。
玄都是降下云头向着净土的入口而去。
一路却见那西牛贺洲烽烟四起血光阵阵。
无数从血海中杀出来的阿修罗正不断冲击和围攻着一个个西牛贺洲佛国的佛寺、城市。
数不清的佛光照耀四方信众的诵经声声闻天地。
然而依旧有着佛寺、城市在阿修罗的狂功中陷落。
玄都见着忍不住稽首:“慈悲!慈悲!真乃冤孽!”
但他无能为力。
这西牛贺洲的佛难几乎每个会元都会发生。
规模或大或小烈度有高有低。
此乃西方的自然规律。
只能是不看那身下的惨剧架着云头直飞净土。
进了净土净土之中也不太平。
远远的就能看到有菩萨金身正在崩解。
显然净土也受到了攻击。
来自九幽血海的攻击。
“慈悲!慈悲!”玄都不愿卷入因果连忙掐动法诀黑白二色的太极之光从他身周溢出将这西方因果屏蔽在外。
然后便不顾不看只往灵鹫山而去。
须臾前方便出现了一座黯淡无光的大山。
正是灵鹫山!
玄都落到灵鹫山上只见这曾经辉煌的佛门圣地佛祖道场如今已经衰败的非常厉害了。
曾经溢满佛性的功德池已然干涸。
功德池外部曾经镶嵌的种种佛宝更是碎了一地。
池中的种种佛门圣物都已经死去。
脚下道路更是已经开裂。
那曾经篆刻着无数梵文的佛砖现在就像是被千百年的时光侵蚀过一样已经失去了一切色泽四分五裂其上焚文已经难以辨识。
抬步向前山上曾经茂密的青松现在都已经枯死。
满地都是枯萎的松针和厚厚的腐植。
隐约可以看到无数断头、断臂的罗汉、金刚塑像。
走上山巅那昔日辉煌到不可想象神圣到无法估量的灵鹫寺更是已经满是残垣断壁。
在这佛祖圣地燃烧了整整三十万年的无数佛灯如今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圣一盏盏都是破破烂烂其中的灯油已经燃烬残留的灯芯上落满了灰尘。
正殿中那尊往昔以天金粉饰的燃灯佛祖金身现在已经倒塌在地。
佛祖的佛头似乎被一只巨掌从顶部打穿。
佛头内的一切都被蒸发。
“慈悲!慈悲!”玄都稽首一礼。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只是燃灯佛祖寂灭之后燃灯古佛显化的假象。
也是一种障眼法。
只不过这是准圣级别的障眼法。
不仅仅可以瞒天过海还能欺世盗名!
就是字面意思的那种。
瞒天也欺世更盗名。
让这世间众生都以为燃灯佛祖寂灭就是陨落。
随着玄都的稽首这个衰败、陈旧、破碎的灵鹫山在他身前宛如水纹一样渐渐荡漾开来。
也如一堵空气墙一样逐渐碎裂。
真正的灵鹫山在他面前出现。
鸿蒙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郁郁葱葱的古树上来自洪荒的远古生物正在好奇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脚下的青苔潮湿且松软。
抬起头眼前是一座坐落于无数参天古树之间的古朴而简单的佛寺。
佛寺之中有着木鱼声声。
玄都知道这里就是灵鹫山了。
鸿蒙初分之时就已经矗立于天地间的灵鹫神山!
传说埋葬着和道祖一般跟脚的人物的古老神山。
玄都再次稽首:“奉掌教老师法旨贫道玄都特来恭贺燃灯道兄证得寂灭之果成就古佛之尊!”
寺庙之门缓缓打开。
一沙弥童从其中走出来来到玄都跟前稽首拜道:“玄都大老爷在上我家老爷命我来迎您!”
玄都点点头:“有劳!”
便跟上这沙弥的步伐向着那寺庙而去。
庙门之内一切陈设都是无比简单。
既无罗汉、金刚之浮雕也无佛陀、菩萨之影。
只有那木栏竹屋静静矗立白莲红花各自盛开。
错非是这寺庙深处一直传来木鱼声声玄都都要以为此地乃是道观而非寺庙。
玄都知道这就是燃灯古佛的道场。
所谓古佛一切皆空诸行无常。
所以简单是空繁花是空奢靡更是空。
故善是空恶是空非善非恶依旧是空。
所以此地其实就是玄都自己道心的映照。
每一个来到这座古佛佛寺之中的人所见所闻都是他自身道心和心境的倒映。
玄都不疾不徐缓缓走着。
只是三步便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
眼前出现了一尊盘膝坐在石床上脑后映照着无数功德金光但周身并无任何佛光更无任何佛宝点缀看上去只是一个寻常的僧人一般的老僧。
这老僧闭着眼睛左手捏印右手敲着木鱼嘴中念念有词:“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听在玄都耳中一时仿佛有千万僧侣男女老少皆在念诵着一般。
玄都心中一凛知晓燃灯的境界已经远超于他了。
这位鸿蒙初分就已诞生的古老人物紫霄宫中的紫霄客曾与诸圣论道也曾与人皇论证的准圣确实已经踏足了那证道的门槛或许已经窥见了那证道的奥秘。
只等时机合适机缘恰当。
或许就可以踏出那所有修道之人都在梦想的哪一步。
立教、证道开辟一方天阙将自身道果寄托其中。
从此练就混元证道得‘壹’。
万劫不磨万劫不灭。
是谓之:混元无极圣人!
自巫妖大劫后燃灯是第一个踏足这一领域之人。
也是继太一、帝俊和十二祖巫后最可能证道之人。
出于对这位先行者的尊重也出于对燃灯历经无量量劫却不改本心始终向道的道心的崇敬。
玄都郑重的一礼拜道:“玄都拜见南无燃灯古佛贺燃灯道兄寂灭愿燃灯古佛早日涅槃!”
涅槃在西方教的大道体系之中便是重生、新生。
从空、寂的古佛到涅槃新生。
这意味着开辟自身大道可教化亿兆凡人。
燃灯古佛结印而笑:“善哉!善哉!”
“贫僧愧不敢当!”
于是招来一张蒲团落到玄都之前:“施主请坐!”
又换来沙弥为玄都端来种种蔬果:“些许粗茶淡饭还请施主莫要嫌弃!”
“不敢!”玄都不客气的坐下来拿起那些看似简单的蔬果就往嘴里塞。
他知道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是有所裨益的。
这也是他的老师老君圣人命他走这一遭的用意。
见一见燃灯见一见这位巫妖大劫后首个踏足证道之旅的准圣。
对玄都而言好处是不可计算的。
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
柳城会场之中。
无数委员都在交头接耳就在刚刚孟白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与委员们说了。
现在是抉择时间!
因为妖蝗群并未侵袭华国。
所以到底是防御、警惕、戒备还是主动出击?
委员们难以抉择。
特别是人族委员们一时难以下决心!
因为华国是经历过惨痛教训的!
当年齐国联合列国封锁柳郡还残酷镇压与柳郡有关的商贾、修士、凡人。
沙水上游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莒国、齐国、曹国、纪国等十余国中但凡与柳郡有关的人皆被杀害!
甚至有些人仅仅是家里有来自柳郡的货物、商品也被杀了。
齐公当年的话迄今依然言犹在耳:刀要过火人要换种!
错非圣树显威天尊荫庇。
今日的华国众生早就被人斩杀殆尽了!
在齐国没有灭亡前华国(柳郡)的众生一直生活在‘修为不足恐惧症’和‘法宝不足恐惧症’中。
故而这些年来特别是华国建制以来华国上下除了建立健全了基层制度、教育体系外。
最大的变化就是建立了自下而上的民兵体系。
村村有民兵乡县有训练。
凡人练武道修士练法宝。
迁徙来到华国的散修和妖族、水族也都从中选拔了许多精英编入了各级民兵系统。
这些年下来华国悄无声息中已有了数十万的民兵。
到了今天华国民兵之中单单是金丹散修和金丹修为的妖族、水族就已经多达上万!
更有数百上千的元婴、地仙。
便是齐国复活再次来犯也可以在不借助圣树的情况下将之打回去!
甚至反攻临淄!
然而问题是如今秋收在即。
若是贸然动员耽误了秋收影响太大!
可若不动员只以防御却也不妥。
一旦妖蝗群进入华国极有可能造成重大损失。
秋收一样不保!
一时间委员们议论纷纷。
“妖蝗群动辄以百万计……且皆有筑基修为皮糙肉厚便是一只等闲金丹修士也难以奈何何况百万?”
“不如防御只要彼等不入华国吾等自可无虑!”许多委员们苦口婆心的劝着。
几百万数量一群的妖蝗主动出击?
若输了怎么办?
若本来无事却因此惹祸怎么办?
“放屁!”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况且难民不是说了吗?”
“去年中原已有蝗灾但当时蝗群只是寻常虫子……”
“今年却成了筑基妖蝗!”
“纵然今年侥幸免祸……”
“明年若出现金丹妖蝗、元婴妖蝗……彼等来犯我国土那该如何是好?”
“再说了吾等乃是受天尊教化之人!”
“天尊教吾等友爱天下众生平等……”
“如今蝗灾祸乱中原我等却偏安一隅不思进取救济斯民……”
“这算什么话?”
整个会场到处都是类似这样的议论、争辩。
主张防御、静观其变的大都是老人、商贾或者从楚国等地移民而来的贵族。
主张主动出击的大都是学生委员以及妖族、水族委员。
在他们口中如今正是华国打出旗号北伐中原救济斯民将天尊教化和华国德政播于四方的时候!
应该不惜代价!
彼此之间自然是展开了激烈的争辩。
孟白听着只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他不得不再三维持秩序。
好在很快他就不需要为此头疼了。
因为灵犀童子来了。
这童子是乘着圣树的树叶而来。
而在华国能调动圣树力量的人有且只有一个人——天尊!
坐在那璀璨的圣树树叶上灵犀童子居高临下看向会场。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灵犀童子。
灵犀童子伸手将自己身下的树叶摘下然后投向会场。
树叶显化倒映出重重光晕。
光晕中数千里外的华国边境显化出来。
密密麻麻的妖蝗群铺天盖地的飞跃了沙水进入了华国境内。
沿途一切庄稼所有青草、灌木尽皆被啃食殆尽。
于是每个人都知道已经无须再争执了。
妖蝗都已经打上门了。
必须将它们彻底完全的消灭!
必须保卫自己的家乡和父老!
必须保卫华国!
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所有人都看向孟白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总管请下令吧!”
“发动全国消灭一切来犯之妖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