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楚秦门最底层的外门练气弟子杨寒对什么危机大事完全无感修完早课收了功法用清洁符将周身打理一遍再整整道袍对自家外表满意了方才不紧不慢地出了静室往思过山顶踱去。
待行到地头已看见不少同门的身影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在西偏殿门外隐隐排成个松散的队伍。
他先站定张望一会儿然后便笑吟吟地扎进个三人小圈子。
“早。”
“早啊。”
四人都是外海‘老乡’魔灾爆发前所居岛屿相隔不远入了这楚秦门后自然而然地抱团行事杨寒年纪最小很得这三位照顾。
“今日还是……”杨寒打个询问的眼色。
“嗯。”三人同时点头年纪最长那位往四周看看说道:“就是不知往哪分。”
这话里话外旁人肯定听得一头雾水四人自己心里明白就行。盖因近来楚秦盟内很不安靖上面加派了许多巡查执法的任务四人是新入门的生面孔又属外海跟脚与本地人和各方势力无甚瓜葛执法办事方便得多。外海散修经过齐休顾叹等人层层检定才许招纳四人性格处事都没得说是以楚秦门几个分派任务的庶务执事都喜欢将巡查任务交给他们这差事一来威风二来功绩点高三又可以借着巡查迅速与本地势力熟悉四人得了便宜也知道低调言语间很少显露以防眼红的同门说闲话。当然这西偏殿分发的差事都是临时的干不长久与那些领俸禄的长期值守又不能比。
这执法任务里还有高低之分比如西部、北部死亡沼泽沿岸的巡逻任务就是公认的脏活累活需要不停飞行不说死亡沼泽里蔓延飘出的死气还对低阶修士有害而且敢从楚秦边境穿越死沼的都是些扎手硬点子冲突起来也更危险。
“嘿嘿当然是坊市里好了。”另一人嘴贫的笑道:“买俩祁家山中楸园出产的大丹果倚在沈家茶铺门口一边啃着一边听老李伯说斩血刀巴适!”
“你就那点出息嗦!”
年长那位训道:“还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我看你功绩点也攥够了过几天多罗老祖开坛论道去听听不好么?”
“我听得懂嘛我……”那人不服咕哝道:“我又不学炼丹炼器若是明老祖开坛我肯定把功绩点换了去听。”他又拿肩膀撞杨寒一下坏笑道:“杨寒你说是吧?”
“呃……”
杨寒顿时脸就红了自从在外海见到明老祖仙颜之后他内心便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如同丢了魂儿似的念念不忘上次得知明老祖跟顾老祖大婚还暗地里掉了几滴男儿泪。功绩点什么的早已备好只等明老祖开坛日期也打听妥了下月十三。
年长那位看他这魂牵梦萦的痴相更是来气拿指头一戳杨寒脑门“你有几条命嗦肖想那个!?那么多练气同门就没个把看中的?”
“咱们门中练气弟子里公推秦家的秦钟琳最美我看年龄跟杨寒也合适……”贫嘴那位又给出主意。
“馊主意馊主意!”
年长那位又拿指头戳他脑门上都戳出来几个红点压低嗓门直骂:“先不提人家身份背景她已是筑基前辈了你知道么?还敢胡乱耍贫当心祸从口出害人害己!”
剩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这时候懒洋洋叹口气“唉若不是那劳什子的魔灾咱们家族势力还在时哪用得如此小心翼翼自惭形秽。”这位魔灾前也是金丹老祖的直系子弟口气甚大。
“就算还在也没法跟咱楚秦相比!”贫嘴出身微末听到这话又不乐意了“光白塔城一战两位化神老祖两万多修士的阵仗你家以前能排得出来?”
脑海里回想起当年白塔城一战时宏大血腥的景象曾亲身参与的杨寒竟打了个冷颤其他三人估计也差不多兴瞬间没了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此时西偏殿门口排的队伍越来越长后面大都是年老的练气同门楚秦沿袭齐云时的老规矩三十岁以后可选择搬出山门居住那些大道彻底无望的人来得自然比在山门居住的晚些。一般来说排越后面越难轮到好差使不过那些人中许多都沉溺凡俗享受多年对功绩点也看得淡了。
等到时辰准点开门放号今儿当班的是位毛姓执事麻利地一个个分发信物嘴里念叨不停。
“后山园子打理旬日午时之前去山门阚奉行那儿报到罢。”
轮到杨寒前面一人他领了个打理灵草园子十天的任务“看园子看园子老子这辈子就跟花花草草干上了!”骂骂咧咧地捏着信物走了。
“思过坊市执法巡查十五日午时之前去思过坊沈奉行那儿报到。”
毛执事板着脸丢过来个信物就挥手让杨寒离开“下一个!”
左右午时还早杨寒出来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另三人也办妥出来了“真倒霉给我排了个空曲山周边!”贫嘴一脸苦相知道了杨寒的值守又啧啧称羡。
这空曲山祁家自从漆山岛那桩祸事后不但自家元气大伤还把多年交好的梨山敢家彻底得罪死了敢家上层要忙着迁移部分修士凡人去外海的事下面子弟失了管束有好事者就三天两头去空曲山左近找祁家人的麻烦。楚秦两大附庸之间的摩擦处理起来不是一般棘手。
“好了好了都实心任事去罢!咱这楚秦门风颇佳上面管事也不怎么偏私好好干定有回报的!”年长那位催促道。
“哼哼偏私之处咱们不知道罢了这种事如何避免得了的。”出身好的那位丢下句话。
四人分道扬镳杨寒一路下山在山脚验过信物出得山门便身处思过坊中了。
轻车熟路到坊市中一栋低调建筑内见到了思过坊沈奉行“沈师叔。”毕恭毕敬将信物双手奉上给对方相验。
“嗯。”
沈奉行瞄了他一眼见身份穿着都对便从怀中取出个储物袋随手连同信物掷还“你对对。”
杨寒将储物袋中物事一一取出当着沈奉行面开始验看都是公事规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柄上好一阶制式飞剑比门中分发的好点有限但外表漂亮不少;一杆阵幡数个布阵器具数个告警焰火各色符篆丹药等等。快手快脚验看完“禀师叔都对。”他将东西收回袋子飞剑提在手上。
“去找柯执事罢在东大街。”
“是。”
告别沈奉行疾步行到东大街在街口碰到了柯执事对方身后已跟着三人了“是杨寒啊。”柯执事才是对他能被分派到此的关键人物对他印象自然颇佳再次验过信物和颜悦色道:“老闵告假十五日你这些天就顶替他跟着我巡街罢。”
“是。”
杨寒很有眼色地跟另三位同门打过招呼站入队列仰首挺胸亦步亦趋跟在柯执事身后巡街。
楚秦门最近内部不太安定但坊市依旧热闹不减五人负责东大街及附近街区来回兜转没事的时候很是轻松但偌大地头人潮来来去去完全不出事是不可能的。
很快一间小铺子里传出了打斗之声杨寒跟着柯执事连忙奔过去看见俩练气散修各执飞剑已交上了手。
“好胆!”
柯执事筑基修为一声厉喝便把二人镇住“在思过坊中动手懂不懂规矩!?”说话间右手小臂一摆给了个‘上’的暗号。
杨寒是做熟了的说上就上和三位同门一拥而上扬起手中飞剑搂头盖脸就往那俩闹事练气身上招呼当然分寸要掌握好只用剑脊平抽啪啪作响看着热闹但只伤皮肉不损根本。
那两人也是硬气被抽得皮开肉绽还是怒目对视其中一人吼道:“姓赵的!咱俩多话不说出去做过一场生死各由天命如何?”
“好!”另一人也是痛快立刻答应下来扭头又对柯执事道:“前辈给个方便咱俩的事咱俩出去解决。”
“得得。”柯执事不知这两人多大的仇也不关心将杨寒等人召回“也好大家方便。”从店家那儿要了执笔挥手立就一篇生死状又签下自家姓名做了中人那两人也各自留下名号便由柯执事领着往坊市外走。
门口早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见有好戏看如何不跟上一路簇拥着跟到门口人越跟越多杨寒等人只得将那两人团团护在当中省得被人冲撞。
坊市外不远处就有好大一片平地就是派这种用场的柯执事先去站在当中杨寒等人将两人各引到一侧站好又去驱赶围观群众。大家都是懂行的呼啦一下顺着平地边缘正好围了个圆圈七嘴八舌这个姓赵的是哪哪儿人跟对方有啥仇怨都被八出来了。这时候已有些惯做签赌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开赔率收赌资不亦乐乎。
杨寒维持秩序维持得汗流浃背那两人已然交上了手。对于在外海经历过人魔大战的杨寒来说两人实力完全不够看乒铃乓啷飞剑符篆砸来丢去也就一炷香功夫那姓赵的散修窥准破绽抖手打出记飞钉法器将对方防御击穿飞钉穿胸而过那人仰天一倒喉头血涌了数息躯体一挣便再也不动弹死得透透的了。
人群一阵骚动叫好者有之哀叹者有之大抵是为了签赌的灵石不关地上死人的事。
赵姓散修为了这一击也付出了不少代价硬抗了对方几记杀招整个胸膛被飞剑斜斜劈下拉了尺把长的口子。
“啐!”
往地下吐口血水赵姓散修摇摇晃晃走到对方伏尸处弯下腰将飞剑储物袋等物拾了又顺着尸身细细摸索不肯放过一物。他胸口血如泉涌搜检时洒得对方尸身上血糊糊的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柯执事也不拦他赵姓散修收拾完才站起身从刚到手的储物袋里摸索半天才掏出枚三阶灵石来双手抱拳朝四周拱一圈手。
“好!”
不知谁带头喝了声彩众人便也跟着叫好。
‘扑通’外围不知哪家的娇弱女修见血昏倒在地旁边一大帮人去搀扶施救顺便揩油。
“在下……咳咳……在下受了点小伤……”赵姓散修颤颤巍巍站着说几个字咳一口血。
“好!是条汉子!”又有人叫好。
“求枚……咳咳……疗伤……疗伤丹药谢了!”赵姓散修继续道。
“我艹生死决斗你俩连疗伤丹药都不带真够莽的。”杨寒心理默默吐槽。
“送你了。”人群里不知哪位富二代抖手弹出一枚上好丹药飞往赵姓散修手里。
“谢……咳咳……谢了!”
赵姓散修把手中灵石扔了过去“我……啊噗……我不习惯欠别人的……呕呕……东西。”
人群又是一阵叫好。
“我求你快吃药吧再不吃要死了。”杨寒再吐槽。
赵姓散修终于把丹药扔进了嘴里按着胸前伤口又往坊市里蹒跚行去。
柯执事给杨寒和另一位同门丢个眼色先带两人护着赵姓散修进去了。
“得这倒霉活儿又归咱了。”被留下的同门啐了一口和杨寒一道去抬倒在地上的尸身又朝四周开口嚷道:“有认识这人的没有!?”
人群早跟着赵姓散修涌进去了只剩七八个年老的凑上前盯着死者脸庞你一言我一语辨认。
“好像是南边人。”
“嗯姓甚名谁?”
杨寒记得生死状上的名号报了出来。
“噢是南边的厚土沙漠附近来的。”
“对刚在外面听到有人说的。”
“谁说的?认识吗?”杨寒赶忙问道。
有人将名号报了出来杨寒也认识是在思过坊鬼市讨生活的这就方便了托人去找再和同门将死者尸身抬到坊市门口正好碰到柯执事安排人送出来的棺材。
将尸身丢进薄皮棺材里四面钉好两人抬到山下乱葬岗里随便挖个坑埋下这时候去找的人也来了把死者是从哪哪地方来的问清楚杨寒在附近寻根木头用飞剑削了个墓碑籍贯名号刻上查到新坟前头。又取出自己身上的散碎灵石托人给死者老家去信告知至于送不送得到死者亲属如何应对就顾不上了。
两人弄完这桩事刚回坊市便见柯执事在另一处铺子门口冲自己招手。
连忙冲过去隐约听到柯执事小声嘟囔着:“苦也!”知道是棘手事硬着头皮进了铺子一看两拨人正阴沉着脸分庭抗礼四周左近的座椅摆设俱已细碎。柯执事冲到中间将他们隔开喝问道:“怎么回事!?都是盟里同门这么闹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
杨寒看清楚这两拨人身上都是一般颜色的楚秦道袍胸前一个写了‘敢’字一个写了‘祁’字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站在柯执事后面当个人桩即可。这时候柯执事可万万不敢再招呼他们‘上’半吓半哄地勉强将两边劝住一直等到沈奉行来然后顾老祖露了一面才算是把双方搞定。
一下午忙得混天黑地柯执事这时候也有些蔫蔫的了“你们先去休息休息罢我也去歇歇。”
杨寒如蒙大赦拖着疲累身躯走到楚秦小店门口想起上午那贫嘴说的话一时兴起真就进去买了两枚祁家山中花园出产的大丹果又叫凡人知客撒了些提香灵草上去再实实地浇一圈各色花朵秘制而成的七彩果酱拿小碟子托着一手拿勺走到斜对面沈家灵茶铺子门口靠着那听里面人说书。
‘啪!’
惊堂木一拍老李伯高亢清亮的嗓音传来“今儿咱们说斩血刀第五百九十一回!话说……”
‘呜!’
顿时一阵倒彩声传来里面敲桌子拍板凳的嘈杂一片。
“我说老李伯你他x都斩了五百多回了那血刀到底是死不死啊!?”
“一部书说几十年你有完没完打你个x养的!”
“换换!换金屏传!”
“老子要听西门大官人的故事!”
“……”
伴着这般吵闹杨寒舀一大勺送入嘴中那甜香化开人不由眯着了眼慵懒味儿渗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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