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过来。”
绪方夫人去世的那天,是个雪天。
她朝着自己轻轻招了招手,绪方默便颠颠的跑了过去,非常乖巧的趴在了夫人的身边。
“好漂亮的雪啊。”绪方夫人艰难的抬起手,将手放在绪方默的头上,唇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就像我将小默带回来的那天一样,天上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雪。”
“大人。”
绪方默揪紧了她的被角,眼泪一滴滴从眼角滑落,哽咽不已。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知道,小默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
“那天,我得到的任务委托是,祓除来自异世界未知如果你还活着的事实被咒术界的老家伙们知道了,一定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她伸手拂过小姑娘的面颊:“可是我向来是个任性的人。”
本以为击杀“未知”,会是一个相当困难的任务,绪方夫人最开始保持了一百分的警惕。
直到来到了任务地点的中心,看到了那个撅着屁股将脑袋埋在雪地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像个毛茸茸的小团子,艰难的将自己的脑袋从雪堆里救出来,又忽的一下抬起头,呼噜呼噜抖落头发上的雪花,一脸懵懂的抬起头,望向绪方夫人所在的位置,清澈的眼眸眨巴眨巴,傻乎乎的对着她笑。
绪方夫人的内心动摇了。
这真的是危险程度可以和咒灵相提并论的“未知”么
怎么一点都没给人威胁感,反倒像个小狗一样可爱
所以,绪方夫人收束起了咒术,俯下身,试探着朝着那个毛茸茸的小团子伸出双手。
“哥哥”
小团子高兴的喊了一声,屁颠屁颠的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没能冲进她的怀里,噗通一下跌倒在雪地。
为了方便任务,绪方夫人向来修剪着短发,再加上英气逼人的长相,时常会被误认错性别。
“傻孩子。”她噗嗤笑了:“我可不是你的哥哥呀。”
“不过”绪方夫人垂眸,望着正在雪堆里扑棱着的小毛球喃喃自语:“你的哥哥他会在哪里呢”
会在另一个世界么
“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想,待在自己面前的,只不过是个来自异世界的无害小丫头罢了,根本不值得上级这样警惕,绪方家族家大业大,难道还保护不了一个孩子吗”
“所以呀,我表面对那些老古板的上级说,任务已经完成,异世界的来访者已经抹杀,还伪造了些不出破绽的证据,背后却将你带了回来。”
“小默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能陪伴在我身边的这些年,我真的很开心,很满足。”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着你健健康康的长大。”
绪方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虚弱。
“还有啊,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小雪吧。”
“小雪她一直憎恨我恨她强大的母亲为什么没能给予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又为什么没有遗传半点咒力给她。”
“你看啊,小默,她是那样的恨着她的母亲,甚至不愿意来见我最后一眼。”
小默轻轻的握住了绪方夫人的手,她能察觉到最后一丝生命力从夫人的掌心缓缓流逝。
“我会保护姐姐的。”眼泪汹涌而出,绪方默做出了承诺:“妈妈,您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姐姐的。”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绪方夫人为“妈妈”。
也是最后一次。
“我明白的,因为小默一直以来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孩子呀。”绪方夫人轻笑:“而小雪她”
无数记忆重新涌进大脑,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绞紧咽喉的锁链瞬间松开,濒死的体验就此停滞,绪方默跌倒在地,拼命咳嗽着,几乎咳出了眼泪,又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捂紧脑袋,强迫自己接受着某些此前被遗忘掉的信息。
“主公”
鹤丸国永毫不犹豫的收起刀,冲上前,扶起地上的少女。
“我再说一次,解开她身上的咒术。”中原中也见状,压低声音,眼神寒冷到可怕。
“不,你们果然还是杀了我吧。”绪方雪的唇角流出半讥讽的笑意,丢出她最大的一张王牌:“这样的话,那个小怪物就会因为诅咒和我一同死掉。”
“你这混账”
中原中也握紧拳头,蹙着眉,一时间进退两难。
“怎么刚刚不还是放狂言要用什么重力碾碎我吗”她料到后
者产生了动摇,面上的笑容更加旺盛了:“现在却不敢了”
表面上是在挑衅,实质上,绪方雪在拖延时间。
她可不指望驻留在本家里的那群软脚虾能帮上什么忙,不过,绪方家族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咒术界不可能会坐视不理。
毕竟,他们是仅次于三大咒术家族之下的家族之一,更别提在最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那些有用的家族成员凭借着强大的咒力在咒术界大放异彩。
很快就会有咒术师和其他亲信过来救援的
只要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好。
“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闯进我的家族的”绪方雪大踏步上前一步:“是因为这个怪物吗”
“不许这样称呼她。”中原中也咬牙切齿,狠狠一跺脚,方才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家主便因为重力的压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仅如此,她还听见了自己的骨骼“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
如果没有咒术这道防线,这个男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像捏死一只虫子那样轻松的杀了她。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无论何时都会有人愿意保护着这个恶心的小怪物呢
是了,最初她提出囚禁和封印怪物时,确实有不少那个女人培养出的亲信反对这个决议。
所以啊,她就将那些碍事的家伙统统解决掉了。
内脏遭受挤压,咳出了鲜血,却远远不及让她死亡的程度。
绪方雪没有继续挑衅身后的男人,她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与愤怒,望向被缠绕在锁链中的少女。
囚禁折磨了这样多年,她的精神肯定濒临崩溃了吧
“绪方默,你啊真是个笨蛋呢。”绪方雪擦拭去唇角的血液,笑眯眯道:“之前也一直是这样,我只需要随便欺骗你两句,招招手,你就像条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凑过来了。”
从头到尾都对她没有半点的防备心,将自己的力量悉数分享给她,甚至让她获得了行走的能力,习得了咒术。
“你以为我会因此感激你吗别犯傻了。”绪方雪咧嘴狞笑:“哦,忘了告诉你呢,母亲之所以最开始会带你回家,目的也是为了得到你的力量,为了我”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几乎气到浑身颤抖,脑袋里除了将这个渣秽碾碎之外,别无他想。
绪方默却从头到尾的表情都很平静,她待到对方喋喋不休完了,才摇了摇头,轻声否认道:“你在说谎。”
绪方夫人给予她的温暖和爱意,那根本不可能会是谎言,这一点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只是,绪方夫人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女儿的内心居然可以扭曲到那样可怕的程度。
“家主大人。”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绪方默还是要称她为,“家主大人”。
“家主大人,你好可怜。”绪方默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
这句话让方才还很狂妄的绪方雪瞬间变了脸色:“闭嘴闭嘴轮不到你这个怪物来可怜我我一点都不值得别人来可怜现在的我很强,我比谁都强”
“但是”绪方默缓缓站起身:“那全都是我的力量啊,强的不是你,是我呀。”
“”这句话完完全全戳中了绪方雪的痛处,让她几乎崩溃。
咒力源于人的情绪中产生,所以,在一个对咒力不甚熟悉的人情绪崩溃时,便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咒术解开了呢。”绪方默抖了抖身上的锁链,让它们叮铃咣当掉了一地。
鹤丸国永中原中也:“欸”
这,居然这么简单
方才他们还因为不能拿这个女人不能怎么样而满心愤怒来着现在的状况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我之前答应过临终的绪方夫人,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会保护您。”绪方默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可是,家主大人,您的内心已经变得比外面的咒灵还要可怕和肮脏了。”
“闭嘴你闭嘴”仿佛遮羞布被撕开,家主尖叫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用这种话羞辱我你这个低劣的怪物”
“如果绪方夫人尚且在世的话,她会怎样想呢”绪方默上前一步,字字诛心,步步紧逼:“我也记起来了绪方家族那些族人失踪,你却将原因归咎为怪物身上,其实,全都是你做的吧”
“我我”后者瞳孔震颤,嘴唇哆哆嗦嗦:“我那是不得已”
月色如水。
温柔的月光照耀着少女稚气的面庞,清澈的眼眸此时仿佛笼罩了一层寒冰。
“真正的怪物不是我。”绪方默抬手指向她,语气褪去之前的温和无害,变得不带平仄起伏:“而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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