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隔壁炊烟袅袅,一股炖猪下水的肉香味从隔壁飘过来。
姜闻音躺在软榻上,盖着一张薄被。
浓郁的肉香味钻进鼻孔,她打了个哈欠,心知昨夜的报复行为起效了。
她侧首瞅了眼坐在旁边看书的姜沉羽,戳戳他的大腿,再把弄他的手指,将一个咸鱼的无聊发挥地淋漓尽致。
姜沉羽反手握住她的手,“别捣乱。”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地很干净,是健康的粉色,没有染蔻丹。
姜闻音团着被子滚呀滚,滚到脚抵着冰冷的墙壁,然后抬起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姐姐,你给我吹首曲子听听吧。”
屋里虽然点着灯,但光线昏暗,她从不在晚上看书。
姜沉羽垂眸看了她一眼,薄唇轻抿,蹙眉不悦道:“起来。”
姜闻音躺着没动,“姐姐让我枕一会儿啦。”
姜沉羽放下书,手掌托着她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脑袋抬起来,拿了个枕头塞到下面。
姜闻音叹口气,“姐姐你怎么了,今天好像不怎么待见我,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姜沉羽拿起桌上的紫竹笛子,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干净,垂眸漠然道:“没有。”
姜闻音:“好吧。”不肯说就算了。
美人姐姐这两天确实怪怪的,掰指头数一数,这几天正是他要来大姨妈的时间,难怪让人这么捉摸不透。
将手指摁在笛孔上,姜沉羽垂眸吹响笛子。
蒸腾的云霞在天空中移动,颜色绚丽多彩,悠扬的笛音自窗户钻了出去。与姜闻音柔婉清亮的笛声不同,他的笛音低沉平缓,曲调大气,带着一丝杀伐之气。
“别吹了别吹了,再吹我晚上就该睡不着了。”姜闻音叹口气。
好好的一首小调,硬是被美人姐姐吹成一首破阵曲,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再听下去,她就该精神抖擞,晚上睡不着了。
姜沉羽放下笛子,扫了她一眼,表情平静地拿起旁边的书继续看,一点也不像刚才吹曲子时的清冷肃杀模样。
姜闻音爬起来,盘腿坐在他旁边,擦干净笛子,横在面前轻轻吹起来,把刚才的那首小调重新吹了一遍。
这首小调,是当年陆皇后闺中时所作,如今会吹的人并不多,难得美人姐姐会,后来还教给她。
欢快悠扬的笛音倾泻而出,描绘出一幅春光烂漫,少女神态娇憨,在花丛中扑蝶嬉戏的场景。
姜沉羽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出神。
一曲尽,姜闻音放下笛子,“姐姐还会什么曲子,再教我两首。”
姜沉羽靠到软枕上,“我并不精通吹笛,所会的笛曲也只有这一首。”
姜闻音抱着一个软枕,下巴放在上面,歪着脑袋问道:“那姐姐都擅长些什么?”
姜沉羽:“琴萧筝都略通一二。”
姜闻音:“那姐姐学了多久的笛子?”
姜沉羽:“半日。”
姜闻音:“”人比人气死人,半日功夫不仅学会吹笛子,还亲手给她做了个笛子出来,严重怀疑美人姐姐做的这个笛子,是个试验品。
把弄了会儿笛子,姜闻音想起屋里好像还有本乐谱,她趿鞋下榻,蹬蹬蹬地跑到书架旁,将那本乐谱抽出来,自己对着乐谱练习。
姜沉羽本又把书捡起来看,但她的笛音像是锯木头的声音,呜咽着不成调。
他摁了摁额头,把乐谱拿过来飞快地扫了一眼,从她手里抽出笛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笛音悠扬轻快,曲调美妙,和姜闻音吹的简直不是同一首曲子。
姜闻音目瞪口呆,满脸佩服之色,因为这手炫技太厉害,她一时间竟不知是赞叹他过目不忘,还是吹的好听,又或者是提醒他还没擦笛子,上面可能还沾着自己的口水。
哎,美人姐姐越来越不讲究了,以前洁癖的让人想吐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十分随意,喝自己喝过的杯子,用自己用过的筷子,现在连笛子都不擦了。
而且,他刚才还说自己不精通吹笛,这吹的贼鸡儿真好听,给她说这叫不精通?
姜沉羽扫了她一眼,“你气息短促,若真想好好学,须得每日清晨起来练习。”
姜闻音拿着笛子,“知道了。”
之前,美人姐姐教过她一阵,不过她早上起不来,就渐渐地荒废了,最近刚好无聊,再捡起来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一连好几日,姜闻音都
起的很早,立在院子里的红梅树下吹笛子,练习气息。
好在,附近住的都是起早贪黑,恨不得悬梁刺股的学子,否则她很可能会被人打。
除了练习吹笛子,每晚她也不望让寒月煮肉,馋隔壁的那个穷书生。
听锦娘说,那个书生每天眼底都挂着青黑,他的娘子已经煮了两顿猪下水,连做新衣服的钱都用了。
猪下水这种东西,处理不好,味道会很重。
但要想处理好,除了得清洗干净外,还得用到各种调味品,有些东西,现在的百姓还只是用来当草药,并未开发出调味的作用。
可以想象,隔壁那对小夫妻吃的猪下水,肯定不怎么美味。
不过隔壁传来的猪下水味道,倒是提醒了姜闻音,她让寒月去张屠户那买了两幅猪下水,又在药铺买了许多调味品,卤了一大坛。
她卤的猪下水,味道美味,就连原本对其敬而远之的寒月和锦娘,都吃了不少,现场演绎什么叫做真香。
只有美人姐姐洁癖发作,死都不肯尝一口。
隔壁那只小哈巴狗,一连好几日都没过来,每次厨房煮肉时,她们总能听到它在墙边汪汪叫,但却没办法过来讨食。
锦娘已经有了只小狗,是只西施犬,徐琰上街去给买狗,看到有吐蕃的商人在卖狗,便买了一只品相一般的西施犬。
这只西施犬花了他不少银子,但锦娘十分喜欢,也不算是花了冤枉钱。
这只西施犬性情温顺,十分可爱,姜闻音见了也很稀罕,拿着木梳跟锦娘一起梳毛,还扎了两个小辫子。
锦娘没给它取名字,就小狗小狗的叫,每天带着它进进出出,上街买菜都要牵着。
这日,姜闻音躺在树下晒太阳,盖着一张薄毯睡得正香甜,锦娘突然气冲冲地自外面走进来。
那只小西施犬跟在她身后,费力地跳过台阶。
不知道是谁惹她生气了。
姜闻音睁眼看了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结果锦娘快步走到她面前,摇了摇她的胳膊,语气焦急道:“小姜姑娘,您别睡了,出大事了。”
姜闻音揉着眼睛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开口,“出什么大事了,你慢慢说,别着急。”
锦娘慌慌张张道:“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妇造谣,说您和姜姑娘是做那种生意的,外面来了好几户人家,说要赶咱们离开这里。”
姜闻音表情困惑,“那种生意是哪种生意?”
锦娘羞于启齿,“就是就是风尘女子。”
姜闻音听完,整个人都清醒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抬步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造谣生事。”
虽说周国风气较为开放,女子可以改嫁和离,但这种污人名声的事情,不论放在什么时代,都对女人很不利。
锦娘跟在她身后,“来的那群人,领头的好像是云水书院的夫子,小姜姑娘您可千万要小心。”
还未走到大门口,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哗声,徐琰和寒月都在,见到二人出来,寒月快步走近,迅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姜闻音听。
原来是,前几日胡同里便流言四起,他们刚找到散播流言的主人,还未来得及处理,这群人便上门了。
为首的人是云水书院的林夫子,就住在胡同口,身后都是他的学生。
林夫子面容消瘦,眉心皱纹很深,留着长须,看起来很不好相处,见到宅子里出来人,他愣了一下道:“这胡同里住的都是读书人,你们要做那种营生,就去别处,莫要毁了这里的文气。”
姜闻音:“文气?”
林夫子皱眉道:“云水书院立世百年,此处一直住的都是读书人,文气昌盛,你们姐妹搬来不过两个月,便流言四起,还望你们尽快搬走。”
姜闻音:“我没感到什么文气,倒是看到一群造谣生事的长舌妇。”
这句话,将林夫子和他身后的学子们全得罪了。
林夫子脸色微变,一甩衣袖,表情冷冷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原本看到姜闻音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学子,也忍不住说了句:“请姑娘慎言。”
姜闻音看了他们一眼,“既是流言,那便不可信,你们听到流言,不但不制止,反而轻信流言,上门逼我姐妹二人离开,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成了群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哪里还有半点文气可言?”
这番话说的在场学子十分羞愧,没话反驳。
林夫子却怒不可遏,“你这女子,牙尖嘴利,我不与你辩驳,赶快搬走!”
姜闻音:“这宅子是我买的,你让我搬走,我就搬走?”
林夫子气得直哆嗦,“恬不知耻!你若没有行为不端的地方,又岂会流言四起?”
姜闻音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开口道:“听说此次童生考试,你保荐的三人,都给你包了一百两银子,银子就埋在你家床下?”
在场的学子们看林夫子的眼神都变了。
林夫子脸色一变,立即怒不可遏道:“你莫要故意造谣,毁我名声。”
姜闻音:“我听别人说的,你肯定有行为不端的地方,不然怎么会有谣言?像你这样德行不正的人,不配当云水书院的夫子。”
林夫子气得话都说不全了,“你你”
姜闻音微微一笑,“我知道,造谣我们姐妹的人是你们云水书院的学子何巍,他最近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见我家富贵,便造谣生事,还逼的他娘子去大户人家洗衣服,赚钱做新衣,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如此心思狭隘之人,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她意味深长道。
在场学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信谁了。
姜闻音又说:“我家与林刺史是远房表亲,何巍看到的马车是林刺史家的,你们若是不信,下次可以略加留意。”
林玄悠给她们姐妹伪造的户籍,的确是他远房亲戚的,只不过都不知道隔了多少辈。
见她表情坦荡,提到的又是刺史大人,这群学子们都信了,纷纷拱手行礼,表情羞愧道:“姑娘请见谅,是在下等人误解姑娘了。”
姜闻音还了半礼,落落大方道:“无妨。”
她生的貌美,乌发柔顺光滑,杏眼桃腮,肌肤白皙通透,淡笑时气质清雅,正是书里写的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美人,这群学子们不由面色微红,纷纷移开视线,不敢正视她。
姜闻音看了眼气得发抖的林夫子,好心建议道:“林夫子这种病得及早就医,否则日后会歪嘴斜眼,全身瘫痪的。”
林夫子气得早已说不出话来。
姜闻音朝众人颔首,说了句:“流言既已澄清,诸位慢走。”然后转身进了宅子。
锦娘跟在她身后,一脸崇拜道:“小姜姑娘,你怎么知道那个林夫子收钱了?”
姜闻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但最近童生考试,有不少学子去林夫子家求保荐,我看到过两次。”
锦娘:“那刚才”
姜闻音:“我胡编的,谁让他听了点流言,便自诩卫道士,跑上门欺负我们。”
说到底,还是那群学子以貌取人,看到她之后,那些义正言辞的指责声全冒不出来了。她趁机造谣林夫子,转移视线,并且搬出林刺史来,才轻松地解决了这件事。
锦娘:“小姜姑娘,你太厉害了!”
寒月和徐琰跟在后面,也暗自点了点头,小姜姑娘这招并不高明,但胜在有用。
姜闻音得意洋洋道:“那可不。”,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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