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离开,恩断义绝

    小小的人儿紧紧地抱着双臂蹲在桌角,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间。

    顾凌迈着沉重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听见声音的顾曦锦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原本便抖动的身体颤抖得愈加明显。

    顾凌每靠近一步,他害怕的程度就越深,恍若惊弓之鸟,不断地用颤抖着的双腿往桌子底下钻,紧紧地抱紧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掉一切伤害,仿佛这样就能麻痹自己。

    此景此状,顾凌的心仿佛被刀割了一样,疼得她无法呼吸,即使方才被所谓的家人那般对待,她也从未感到如此窒息。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虐待,才会使得一个正常人仅是听到声音便害怕得全身发抖她的弟弟,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在这个“家”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暗黑时刻才会变成这样。

    原本以为顾父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她,也会善待她弟弟。

    弟弟可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子。如此任由弟弟遭人欺辱,他就不怕他顾家没有了可传宗接代的人吗

    顾凌此刻真的好恨,不仅恨自己没有早点来,更恨那个懦弱c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却保护不了自己唯一亲人的原主。

    双拳紧握,闭紧双眸,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

    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凡响的气场,甚是煞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鼻息凝神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连一只蚊子飞过都不放弃。但他们的付出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谁都想不到如此强大的气场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顾凌发出的。

    试问,谁能想到令人感到心慌窒息的气场竟会是一个女子散发出的谁又能将这女子与先前被人称之为“废物”的嫡长女相关联

    按奈住心底想杀人的心动,睁开双眼,一片腥红,眼中的恨意怎么掩盖都无法藏住,那滔天的恨意足以让她狠心地毁掉顾家所有人。

    楼氏,我本想放过你,奈何你欺人太甚,做事太绝,如此,便别怪我对你赶尽杀绝。顾湘,要怪就怪你眼瞎,娶了一个只会在床上搔首弄姿c没有脑子的女人。

    在即将可以触碰到顾曦锦时,顾凌放缓了脚步;在与顾曦锦还有一步之遥时,顾凌心疼地不可控地抽噎着声音道:“阿锦,是我姐姐。不要怕,姐姐来接你离开。”

    听到熟悉的嗓音,顾曦锦原本抖动得十分厉害的肩膀渐渐趋于平缓,缓慢地抬头望向声源处。

    说时迟那时快,恰在此时,月光悄悄地照进这间并不怎么明亮的屋子,将两个许久不曾见面的两人紧紧包围。

    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顾曦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紧紧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姐姐。

    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触碰顾凌的衣服,在即将碰到时,又陡然缩回,如此反复循环。

    身后的几人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但所有人都没有上前一步,更没有出声,耐心地看着这一切。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着,就在顾凌打算再次出口时,顾曦锦再次茫然地抬起头,站直了身体,垫着脚尖去够顾凌的眼睛。

    顾凌温柔地看着这个腼腆的弟弟,心都要融化了。向来讨厌别人的碰触的她,第一次觉得被人摸的感觉是这么得好。

    然而就在她十分地享受着这一过程时,顾曦锦沙哑着嗓子嘟哝道:“是我太想姐姐了吗竟出现了幻觉。姐姐,你到底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不要留阿锦一个人在这里好不好,阿锦害怕。”说着,便颓废地垂下了双手。

    顾凌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在一个大人的身上看到如此阴郁的眼神,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可是,现在,她看到了,终生难忘。那眼神仿佛能透彻人的心灵深处,令人心疼。

    待顾凌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顾曦锦已转身朝着方才的位置走去,顾凌不再犹豫,赶紧地扯住顾曦锦的手臂,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着,语无伦次地心急道:“是我,是姐姐,是姐姐回来了,阿锦,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

    顾曦锦起初十分抗拒,仿佛碰到不可忍受的脏东西一般。直到那熟悉的特属于顾凌的声音和香味紧紧地环绕在他的周围,才逐渐安静下来。半信半疑地抬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真的是姐姐吗”

    顾凌坚定地点头道:“嗯,是姐姐。姐姐没有骗阿锦,姐姐来带阿锦离开。”

    触手可碰的真实感,触耳可听的熟悉感,顾曦锦终于相信了眼前这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姐姐,用力地抱着顾凌,恨不得粘着顾凌的身上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人儿渐渐没了动静,手依旧死死地搂抱着顾凌的脖子。

    顾凌轻轻地呼唤了

    两声:“弟弟,弟弟阿锦”身上的人儿没有一点反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喷洒在顾凌的身上,痒得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心安。

    看着那熟睡的容颜,忍着心酸将弟弟轻轻地抱起,顾凌觉得此刻的自己非常幸福。但只一刻,顾凌身上的戾气骤起。方才只顾得担心,竟全然没注意到熟睡中的顾曦锦脸色苍白,瘦骨嶙峋,身上还有被人掐过若隐若现的青紫指痕。

    或许是顾凌身上的杀气太重,又或许是顾凌的抱姿令他感到不适,顾曦锦在她的怀中不安地动了动。顾凌吓得赶紧得轻拍她的后背,温柔地道:“阿锦乖,是姐姐。不要怕。”

    顾曦锦睡眼朦胧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熟悉的人c闻着独属于顾凌身上特有的香味,嘟哝了句:“姐姐。”继而又紧紧地搂住了顾凌的脖子,仿佛不曾醒来过。

    顾凌听着那一声“姐姐”,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有多久没听过弟弟叫自己姐姐了,在那个世界,她也有一个弟弟,有一个将她当作妹妹来宠的弟弟,只是

    顾凌微微拍着他的背,轻声细语道:“乖,睡吧。以后有姐姐护着你,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好好睡吧。睡醒了,新的生活也开始了。”

    大踏步地走这个对于他们来说是牢笼的地方,毫不留恋。

    就这样离开何尝不是好事一桩,在这个女子是家族攀权附势c巩固地位的工具的时代;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能够追随本心做事的有多少,能够掌控自己命运,为自己而活的人又有多少可谓是凤毛麟角。

    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老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她便绝不辜负老天的好意。

    这辈子,她顾凌只想做骄傲的自己,追逐自己本心喜欢的东西;这一生,她都要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如果没有,她也绝不会将就。她顾凌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来讨好他人或伦理家规。

    我命由我不由天,世人若誓要我如此,纵然自我了结,也别想逼迫她就范,心甘情愿地去承受不属于她的恶与果。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能够自我做主的有几个能够反抗成功的又有几个牺牲女子,为家族谋取利益,向来是这个时代的默认法则。

    所以,不用她出手,她都可以想象得到顾茜雯未来的日子。不过在必要的时候,她不介意当一把背后推手,不然怎么对得起她们母女这些年来对她的“关照”,对她弟弟的“照顾”

    看着那大踏步迎面走来的妙龄女子,众人大惊,直到现在他们也无法相信方才所见。待到顾凌快要越过他们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应当做什么,忙不迭地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就这样,一群人在黎明破晓前,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

    本喧闹不已的顾府,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安静得连一只飞鸟飞过上空,扑棱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得十分清晰,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家族丑事会被一个身着黑衣c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从头观赏到尾,随性地靠在树梢上,说不出来的潇洒与豪迈。他充分展示了一个看客该有的态度,安安静静不出一声。边看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玲珑剔透的玉佩不断地在他的指尖摇曳,每每要脱离掌心而甩飞时,却又能及时地落到另一个指尖中。每每看向顾凌时,眼中除了讶异还有淡淡的欣赏。

    他全程观看着这场有趣的父女之间的辩论,摸了摸下巴,嘴角一撇,轻声道:“有趣。紫轩阁看来这顾丞相也不如表面那般简单,忠诚不二啊。”

    试问不论朝中事如何变换,都能置之度外c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人会是一个简单的人如若没有一点心计,又如何能够稳坐钓鱼台,看他人争得死去活来,而只管捡现成的便宜。没有计谋,如何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玩得出神入化是我愚钝了。

    男人眼底的暗芒一闪而过,嘴角微微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不经心又似乎是在嘲讽某人的自不量力或者永远不知道满足的贪婪。“看来,今晚这一趟来得还真是值啊。”

    话落,黑衣金面男子的身形便一闪,将自己融入于黑夜中,不知所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不曾来过。

    已离开顾府的顾凌,被一身混着淡淡血腥味的黑衣紧紧地包裹着,墨发如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略微苍白的小脸冷傲如霜,凤眸冷冷地斜挑出一丝丝若隐若现的凌厉。随着步伐的迈动,黑色镶花的裙摆划出恣意潇洒的弧度。谁能想到在这件衣裳下的身躯早已遍体是血谁又能想到满身是伤的人走起路来竟一点也不输给身边的壮汉

    在她的身后是六个清一色的黑衣人,早已闻到了从顾凌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但尽管如此,他们依旧面无表情,若不是那偶尔滚动的喉结,还真是与木偶无二。

    他们就这样跟着顾凌走,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突然,在即将拐角处传来

    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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