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许江转醒,但脑袋却是昏沉疼痛,他隐约间记得,昨天看到了好多好多个爷爷,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喝醉后出现的幻觉,都是不真实的。
待到他醒来后,才看到桌旁放着一碗棕黄色的药水。
就在这时,木门被轻轻推开,从门外走来一个身体佝偻的老者,这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爷爷。
“江儿,昨晚的酒好喝吗这是解酒药,你把它喝了,喝完休息一会就出来训练。”柳姓老人笑着说了句,便又关门出去了。
许江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头,发现还是有些疼痛,便不满地自语道:“这酒可真烈啊,而且一点都不好喝,头好痛不管了,先喝了这药。”
说罢,他将桌上的药一口喝下,虽然有些苦涩,但是在他看来,味道比昨天喝的酒好喝多了。
喝完解酒药后,许江从这木屋走了出去,像往常一样开始了训练。
三年来,许江从扎马步,到挑水,打木桩,每一个步骤都是循环渐进的,在今年,许江算是正式踏入了修武的第一步。
武术,无外乎就是一种种记忆性的挥拳踢脚,还有针对性的爆发训练,并学会在对敌中的变通,战场对敌中,招式千变万化,只要能杀人的武式,都是好武术,但关键在于人的变通,在于人的果断。
武功高强者,哪个不是经过身经百战,还有多年的勤学苦练,这才能扬名立万,在江湖上打拼出一片威名
这一切的一切,最基础的就是勤,再往上就是智
俗话说得好,勤能补拙,智上不足,可以靠勤勉强补之
在修习武功上而言,这句话自然是相当适合的,若说这话是为修习武功准备的倒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许江早与童年时的玩伴生活脱节,甚至许江一两天都没有去找伙伴痛痛快快玩上一把。
因为许江从那些村里的老人口中了解到,自己的爷爷可能活不久了,他想在爷爷最后的时光里多陪陪他,不希望爷爷带着遗憾离去。
尽管他还小,但是在爷爷常年的熏陶下,心智已经比常人高出太多,早早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
他自从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后,眼中的世界就变得不同了,他认为自己终会从这里离开,就算这是生养他的地方,他也想去外面闯一闯
这个念头在这三年不断萌发壮大,但是他还小,所以深深将这念头藏好压下,没跟任何人说,甚至包括他的爷爷,他不想让爷爷因此而担心。
在柳姓老人的监督下,许江这一年开始了他的习武之路,可以说他是非常的刻苦,尽管有卖力给爷爷看的心思,但确实是在认真练习。
他曾问过村里的老人,说外边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的,是不是很大,很美好。
他带着美好憧憬,但结果却是血淋淋。
老人们说出外面的残酷真相,外面的弱肉强食,外面的阴谋诡诈。
木杳国治安不好,好人真的太少了,动辄轻的就是栽赃陷害,重的就是杀人抢物,毁尸灭迹,老人说出时仿佛心有余悸,好似他们以前经历过的样子。
这样的结果让许江沉思不久,所以他将希望放在了练武的身上,毕竟所有人都赞同,武功高强者能在这样血淋淋的世界里安全行走,不会像常人一般容易遭劫。
就这样,日复一日,转眼间又三年过去。
三年后,柳姓老人蜡黄的皮肤反倒有了些气色,褶皱也少了一些,就连手上老茧和裂纹都少了不少,这一发现让许江是又惊又喜。
附近的老人来到柳姓老人身旁仔细观察一番后都纷纷叫奇,说是老天保佑,有这么乖的一个孙子,连这老天也不愿收了这柳姓老人,扰了他的福分。
很多人都为他祝贺,不过唯有柳姓老人眼中波澜不惊,仿佛一切不值得出奇。
许江的身子蹭蹭往上长,现在已经跟柳姓老人一般高了,尽管老人每年都会矮上大约半寸。
柳姓老人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朝气,长相清秀的孩子,心中倒是一番欣慰。
许江陪伴了自己十一年,在十一年里,他感受到久违的亲情,久违的感动,这一切在他眼中,似乎足矣
“江儿,你都有我一般高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那么久”
柳姓老人摸着许江的脑袋,一脸慈爱。
“我倒没什么,倒是爷爷你好像又年轻几岁了”许江看向爷爷,稚嫩的脸庞充满生机。
在这三年里,许江的武技也如同身高似的蹭蹭往上长,现在就连比他大十来岁的年轻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同时,在
他爷爷的熏陶之下,无论是心智还是见识,都比三年前的自己高出太多,远不可同日而语
心智的成熟,已经将他与同龄人拉出太多距离,甚至对玩耍这些儿时才会做的事情,在他眼里只是值得回忆的乐趣罢了。
现在有伙伴想找他去玩,他都会掂量三分,但碍于情面,大部分时间也会去。
不过当到了那里,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像根木头似的,不知在想什么,一点趣味都没有,就这样久而久之,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找他玩了。
除此之外,许江更喜欢陪在他爷爷身旁练武,听故事,当然,每当听故事时,他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好奇,而是真正当作一则故事来看待,至于其中的真理,还得自己去悟。
而现在,爷爷不止教会他武功,还教会他识字,写字。
要知道,这村子里也就一个私塾先生,想找私塾先生教书识字,那也得排上很长的队伍呢
不过碍于柳姓老人的震撼力,那私塾先生肯定不会犹豫,铁定优先教许江。
但柳姓老人却没让许江去到那里学习,而是叮嘱他道,自己就是他的私塾先生,想学什么跟他说,他知道的,比那村子里的私塾先生多多了
从此柳姓老人在许江心目中的形象又被提升得更高了,他觉得爷爷就是他的天,他难以触及的存在,有他在,自己就算走到哪里都不会怕
能文能武,知识渊博,这村子里,他还真没见过另一个这样的人
就这样,爷孙两人又欢快地度过了大半年,老者教习,孙儿谦学,这天伦之乐羡煞旁边的老人。
然而好景不长,某日夜晚,柳姓老人气息突然微弱的不像活人,只有那么点滴力气将许江唤醒。
许江起身后见状,当场就焦急起来,眼里擒着泪水,颤抖哭道:“爷爷,你怎么了药,对药”
说罢,他从某个柜子旁取出药水,这药水显然是经过预备制作好的,不然也不会随意开个柜子就能找到。
柳姓老人勉强摇摇头,轻语道:“江儿,我不行了,太突然了,今晚应该就是必死之劫,日后,你要靠自己走下去。”
“不爷爷,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下去,来,喝药”许江哭着将木勺乘起药水,快速送到他爷爷的嘴边。
柳姓老人微笑的看着许江,却没有将药水喝下,而是有气无力道:“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真名,叫柳升元,也没告诉你,你是我捡来的,但你应该早就在几岁时知晓了,我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爷爷别说了,喝药”许江抹着泪哭道,他才没什么心思管这些,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就是他的爷爷,就是他的天
柳升元依旧没喝药水,艰难地用左手推开木勺后,便指向地下,道:“那里有一张你父母留给你的残符,还有当年裹着你的襁褓,是时候还给你了另外,那张残符纸我看不凡,我已经将之厚包起来,至少待武功有成时才能用打开,打开后要自己决定好祸福相依,到时你可能性命不保”
“另外我只希望江儿,好好活下去要是可能最好别去”
说罢,柳姓老人便吐了一口浑血,就再也不顾旁边的哭着的许江了,而是轻轻呢喃自语道:“云儿,木儿,我好像看到你们了,是你们来接我了吗”
柳升元微笑看向屋顶,枯败的左手想要伸过去抓住什么,可却什么都抓不到,最后喃喃几句,面带微笑,手臂无力垂落,安详地闭上双眼,就此气绝。
在这一刻,在这一个夜晚,许江的天,倒了
如同晴天霹雳,撕开了许江的一切,就连他脑中的世界都坍塌沦陷,脑袋轰鸣一震
“怎么会这样明明还好好的啊”
“爷爷的皮肤,不是”
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的爷爷。
他爷爷的皮肤上,蜡黄色不断从体表内向外涌出,不止是蜡黄色,还有些许不正常的灰白色
只是在短短几息内,他爷爷的身躯就如同干瘪了的尸体般,不断衰老下去,蜡黄色与灰白色相间的皮肤上裂开一道道暗红的血色纹脉,还有一堆堆的褶皱浮现,像是堆了几十年一样,看起来毫无生气,仿佛早就死了几个月。
“这不正常这不正常怎么会那么快”
许江眼睛一瞪,大吼起来,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爷爷的身体迅速衰老,却无能为力,一股无助绝望的感觉油然而生。
突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抑制不住自己,哭着大吼道:“回光返照回光返照贼老天为何要给我这渺茫不实的希望”
他大吼着,双眼朦胧中带着血丝,双指朝天一竖,当即就是破口大骂起来。
这喊叫声惊动了寂静的村庄,惊醒了正在熟睡的人。
其中一个老人不满地站起身来,嘀咕道:“大晚上的,谁还这么折腾,嫌我们死得慢是吧”
“咦,等等,这好像是许娃子的声音难不成”
老人揉了揉浑浊的双眼,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惊坐而起,打开房门,第一反应就是往柳姓老人的房子那边看去。
这时候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遥望远处。
许娃子这反应,多半是那柳老头
不止是他,几乎一半村子的老人都先起来了,不知是老了的缘故还是什么,总对于某种冥冥中的存在有些许感应。
并且,当他们听到许江破口大骂的声音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坏结果,毕竟这是许江第一次如此愤怒,仰天大哭大吼,无论是谁都觉得这不正常。
几乎所有老人此时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向着许江这边快步走来,他们虽然不经常与柳姓老人谈话,但却都知道,他有个悲惨的过往,只是这只存在老人们的交谈之中,当然,这也是柳姓老人要求的,他不想过多人谈论这些。
今夜闻声赶来,他们很默契,虽说心中依旧对柳姓老人有些畏惧,但更多的是同情,是敬佩
他们可不信,这柳姓老人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因为他们可以从平常时就能发现,这人恩怨分明,行事果断,来到此地定然是迫属无奈。
这一夜,几乎大半个村庄的人都来了,刚开始拜访柳姓老人中的三位老人,他们脸上没有了欢笑,皆是神色沉闷赶往此地。
这一夜,唯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还有那仰天大哭的声音外,没人愿意多说一句,都在那山头的木屋外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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