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身泥土的吴二从自己面前走过,抱着布的江青山下意识往旁边让开。
他此时心中正是欢喜,身上有钱,江青山第一时间就想到给女儿买糖,这可是娇娇特意交代的。
买杂货还是先去祥哥的杂货铺子。
在布庄耽搁些时间,此时已近午时,江青山抱着布匹,一边寻思着今天买的东西,一边穿过满街人走到江景祥打工的徐家铺子前。
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吴二。
吴二此时已经没有早上泼皮,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对着徐东家说着好话:“徐老板,就可怜可怜我家那两个娃吧,要是没钱买粮,两个娃可就要饿死了。”
徐家铺子的东家年纪不大,也是三十出头,长着一张圆溜溜的脸。
他对这吴二很熟悉,听到从这人口中说有孩子,不由轻笑一声,翘起两根肉呼呼的兰花手指,将吴二放在自己面前的布拎起一角看了看,才道:“若是好丝好线,我徐记给你收下也无妨,可你这是烂线朽丝,我拿来岂不是害人,你还是拿回去哄孩子吧!”
见徐家也不收,吴二的脸彻底垮了。
家里的粮食早被他换成酒喝,现在青黄不接,家里已经断炊两天,媳妇通夜织出来的布又卖不掉,此时他才感觉到有压力,还挺严重的。
压下翻涌不休的酒虫,吴二将布夹在自己腋下,佝偻着腰,低垂着脑袋转身离开,只是走时,差点又撞到江青山。
不过,吴二正低着头,没有发现眼前这个正是他嫉妒走好运的江青山。
一直在旁边的江景祥见自己小叔来了,忙迎过来:“小叔,今天缺些什么?”
江青山看着吴二耷拉着离开,这才摇头道:“可惜了!喝酒误事啊!”
说起来,他在布庄门口时,也想沽酒。
只是想到这钱可是娇娇挣来的,自己除了柳氏卖布的一百一十文,没有多余的可以随便用,这才忍下。
徐东家自然认得江青山,见他评论吴二,也跟着道:“他的布还是不错的,就是丝差,否则也能卖两百文。”
吴二卖布江青山就是见证人,他此时不想提去布庄的事,随便打个马虎眼就转到正题:“祥哥儿,今天称些瓜子,干糖,再买一副锄头。”说着就开始掏自己的钱袋,从中取出几枚黄澄澄大钱。
江景祥笑道:“今天小叔卖羊了?”
江青山一直伺弄土地,家里的收入就靠每年粮食,还有就是年下卖一两只羊。
秦家村里虽然很多人家织布,可小婶子要照顾堂妹,卖布的时间少。
平时就手头钱紧,小叔家一年里每次买东西都需要赊账,然后等到秋收卖粮再结清欠款。
这次进铺子,还是年前卖羊之后第一次来镇上买东西,难道卖羊钱还没有花完?
“你小婶跟娇娇织了两匹布,我送去云竹布庄卖了!”
江青山想到娇娇染色的布只是许掌柜自掏腰包收下的,还不知道以后能否还卖,此时他也不好早早说起。
“啊!娇娇也能织布了,那可是好事!”江景祥已经见过堂妹清醒过来的样子,虽然谈吐没问题,但能帮家里做事,可是就了不得。
徐老板也凑过来:“祥哥,别光顾着高兴,还不赶快给你叔装东西。”
他说完,又对江青山道喜。
江家这个一睡十年的女儿他是知道的,平时对江青山也有照顾。
比如说包装散开的红糖包,有点瑕疵的商品,都会以极低价处理给江景祥。
这一点,江青山也是明白。
没有徐老板的允许,祥哥一个月八百文的工钱,也不可能买得起那些红糖送进自家里。
现在自己有钱了,要买东西当然也得首选徐家铺子。
江景祥将自家小叔需要的东西一一准备好,还去铺子后面找来一背篓替他装上:“小叔,今天晚上我要回去,你路过我家时,帮忙给我娘说一声。”
江青山有些迟疑,还是答应下来。
从搬家到现在一个月了,他就没有再踏入过大哥的门,就连上次传出那些话,也是看在祥哥的面子上,没再计较。
现在要他再去面对大嫂,还是不愿意。
从徐家铺子出来,江青山又去了肉铺。好久没有沾到荤腥,每天薯饼煮粥,他都吃得眼冒绿光,更何况孩子。
娇娇儿说除了买糖,还要买肉,要是有骨头也多买些回去。
此时已经到午,又正是农忙时间,该买肉的都已经买好回去了。
肉铺
里只有一些瘦肉,骨头倒是很多。
农户人家都不喜欢瘦肉,不仅没油水,下锅炒炖还得另外费油,可女儿喜欢吃瘦的,江青山也只能买下。
屠夫急着收摊,将瘦肉低价打包,连同骨头一起卖给江青山。
两斤瘦肉加上十斤骨头,一共二十五文,而平时一斤上好的肥肉就要十文。
虽然肉钱花出自己的预期,江青山还是忍痛买下。
再零零碎碎买些绣线针头,还买下几个包子,一股脑放在背篓中,这才急忙忙往家赶。
这一次卖布得来的百文全部换成东西,江青山心里是又心疼又爽快,再不是以前赊帐时的尴尬。
那时候尽管自己从来没有赖过钱,哪里比得上这种舒畅。
到集镇时布沉,回来时背上篓里的东西一样沉。
可回去的五里路,江青山却走得脚下生风。
因为答应给祥哥儿带信,他没有上以前住的院子,而是拐进村里。
路过一块已经翻耕过良田,江青山停下脚步,习惯性的捏了一把泥土,查看土壤干湿如何,是否适合下种。
这田是大哥家的,自己跟景阳种过十年的,闭着眼睛都知道地里哪一块干那一块湿。
只是从搬家后他就不耕种,现在被别人佃下,听说比自己耕种时交的粮食要少,而且现在看来,耕得也不够深,耙得也不够细。
此时正是村里学堂放学,一群孩子跑了出来。
江青山拉住一个孩子问夫子在哪里,那孩子指了指教舍里:“夫子在罚人!”
大哥是童生,在秦家村的学堂里当夫子,负责秦家村十多个孩子的启蒙,顺便也收束脩养家。
等江青山到时,空空的学堂里,夫子江南山正在打一个男孩子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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