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将至,靠近山脉的小镇潮气重,夜里还是有些冷意的。
凌子岺只穿了一件雪白寝衣跪坐在床榻边,低垂着眉眼望着暗棕色的木地板,像是没有勇气看近在咫尺的顾北煦。
一旁的矮桌上铺着一块包袱布,上面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袖箭,蟾酥针,金钱镖,软鞭,软剑等等等,还有一些顾北煦都叫不上名字的小物件。
他就纳了闷了,凌子岺挺瘦的一个小人,怎么身上能藏这么多专门要人命的东西。
顾北煦顺手捡起一个白色小瓷瓶,捏在手里把玩,“全是在你身上搜出来的,不算冤枉你吧?”
被抓现行的凌子岺就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瞬间怂了。
该来的总会来,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坦白从宽,顾北煦又能奈她何,心里却又不知所措忐忑起来。
顾北煦最看不得的就是凌子岺这幅从容自若的神情,好像她的命不是命,好像他这王爷,他这夫君,无论怎么做,在她眼中都无足轻重似的。
在探脉得知她又一次消耗内力服用禁药时,顾北煦是真的很想将她绑起来治病,哪怕废黜她的武功。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下了,不仅仅是因为爱她尊重她的选择,更是因为了解,他了解凌子岺绝不是豢养在囚笼里的金丝雀,他若真那么做了,她是不会开心的。
有时候顾北煦也很迷茫,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凌子岺怎么办!毒解了一半,内伤刚说养回来一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过多虚耗内力。仅仅过去了两天,凌子岺又明知故犯,气得顾北煦真的恨不得打她一顿,临了他又舍不得。
顾北煦看着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人就心里酸涩的厉害,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就显得格外静谧怪异。他努力平复自己,捏着瓷瓶的手指渐渐攥紧,视线落在瓷瓶小巧精致的瓶塞上。
“这是什么?”
“不要!!”
原本顾北煦晃动了瓶中的液体,下意识的将瓶口靠近鼻翼下,只是还没嗅到什么味道就被凌子岺一掌劈开,劲风扫过,只那么一瞬,顾北煦手里的瓶子掉落“哗啦”打碎在地板上,里面的药汁洒了一地。
顾北煦脸色铁青,直愣愣的盯着被药水腐蚀的地板,只片刻工夫,实木的地板空出一个黑色的大洞。
“凌子岺!你这是想干什么?”顾北煦一双眼睛红极,心跳是剧烈的。刚才那瓶分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以凌子岺的武功,普天之下她想杀的人根本用不着下毒,这人备着毒药是想做什么?
凌子岺脸上挂的煞气还没来的及收起来,就被顾北煦抓了手腕按住,对方使了力气,叫她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顺着手腕爬上。
“王王爷,你先放开我!”凌子岺心里打着虚,眼睛侧向一边不敢与顾北煦的目光对视。
顾北煦拒不放手,只盯着凌子岺:“不想说实话?要本王一个一个去查吗?”
凌子岺闻言一怔,脸色恍惚了片刻,才闷声道:“是暗卫的自戕药。”
顾北煦只觉得心上被重重地锤击了一下,醍醐灌顶瞬间了然。
何为自戕药,就是为的在被敌方捉住,生还无望的时候,为了不给敌方任何严刑拷打的机会,是以绝命的毒药。
这药每个暗卫影卫弟子的身上都备有一瓶,凌子岺作为首领,有这个不足为奇。但她明明已经脱离了皇帝的掌控,为何还要随身带着这个东西。
那一刻,顾北煦很恐惧,他不知道凌子岺还瞒着他做了什么,他害怕他穷尽一切都不能把凌子岺留在人间。
顾北煦只觉得脑中轰鸣,四肢百骸如坠冰窖,心头猛地一颤,压制了许久的余毒再也压不住,扭头低低呛咳起来。
“你”凌子岺关切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见顾北煦匆忙起身离开床榻,几步走到房门口,背对着凌子岺开口说道:“今晚我睡隔壁房间,你自己当好好反省。”言罢便径自出门。
凌子岺望着紧闭的房门,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顾北煦,这是跟她闹分房了?
可这是客栈?她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都神思不稳,迷迷糊糊的被人抱着泡药浴,又迷迷糊糊的被人抱上床,她还没问他,老安呢?老安不是应该带她回营地吗?顾北煦怎么把她弄来这间陌生的客栈了?
她身上的东西都被顾北煦搜出来了,她还没想好说辞呢!在幻洞的时候她还调侃说要是被顾北煦知道她服用禁药,只怕要挨打!可现在顾北煦一句埋怨她的话都没说,就这么撂下她走了?还让她自己反省?她要是会反省她就不是凌子岺了!
想到此处,凌子岺又忍不住吐槽安星喆。肯定是他这个“
叛徒”跟顾北煦打的小报告,趁她昏迷的时候就添油加醋的出卖她,否则顾北煦为何这么气!还要跟自己分房睡!这种事情从认识到现在,从顾北煦嘴里提出来还是头一遭。
思来想去,凌子岺觉得还是亲自去隔壁将人哄回来吧!可不是她怕黑,也不是习惯了某人睡在身侧的安心,而是单纯的认为,人是自己气走的,理应自己伏低做小的哄回来。
深夜的走廊里灯烛昏暗,凌子岺披了件外袍悄声虚掩上门,去敲隔壁房间的门,敲了两下,房间里明明亮着灯烛,却就不见动静。
凌子岺以为顾北煦还在跟她置气,就干脆直接推开了房门。借着房间昏暗的光线,她看见顾北煦盘膝而坐在床榻上,正闭着眼睛打坐。
“王王爷,我错了。”凌子岺别别扭扭的开口,只觉得心里止不住的后悔莫及,她活这么大,还没向谁正经八百的认过错。
“”榻上的人身影纹丝未动,置若罔闻。
“王爷?顾北煦!阿煦~”凌子岺望着榻上那人,自知理亏,只好一再出声唤他,柔声道:“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
“出去!!”顾北煦遽然睁开眼,嘴唇微动冷冰冰的砸出两个字。
凌子岺愣住。
一直以来都是被顾北煦捧在手心呵护着,平日里什么事都依着她的喜好,何时这般被人冷着脸训斥过,一时间凌子岺竟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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