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暂借半张床

小说:妖颜何妨 作者:罗无术
    “我睡你这里不成么厢房堆杂物的,又闷又潮,怎么住人你这间多敞亮。”谷雨说。

    “你不是嫌弃我身上味道难闻么。”闫世松冷淡地回她。

    “那是刚来的时候,你终日关着门窗,又不洗澡,可不是就有味道。现在时常通风,又经常洗澡,房内早就没有那股怪味了。”谷雨说:“我不嫌弃你。”

    “不行,你不能睡这里。”闫世松冷脸说。

    “为何”谷雨讶异。

    “我嫌弃你。”闫世松说:“没有睡品,自己能占整张床,跟你挤一起,我睡不好。再说,我一个人清净惯了,房内再添一个人,太乱你钟意的真命相公住在西屋,你睡我这里算什么”

    “真命相公那当下你还是我夫君啊,我在你这里借住些时日,还不行”谷雨实在不中意那间厢房,里面堆满了杂物,收拾起来十分麻烦。

    闫世松不答应,说:“总之你不能跟我睡一间房,你若是实在不想住厢房,就将它收拾出来,让世达过去住,你还是睡你的西屋。”

    谷雨见他不肯妥协,轻轻白他一眼,说:“算了,别把他搬来搬去了。倘若你实在不乐意我睡你这屋,那我还是留在西屋好了,和世达哥挤挤就成,我猜他该是不会嫌弃我。我夜间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说完,佯装转身要走,闫世松瞪大了眼睛看她,愕然道:“你还知不知道廉耻”

    “这跟镰刀尺子有何关系我就是想找个舒服的地处休息罢了,况且我除了夜间,几乎不着家。你不许我跟你睡,怎么还不许我跟他睡就你们这些酸文人知道镰刀尺子,脑瓜里都是些弯弯绕。我哪里懂那些,只知道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下雨得打伞,哪里舒服住哪里。”谷雨开始装傻充憨。

    “罢了,就睡我这里吧。”闫世松说:“倘若世达回东山了,你立马搬回西屋去。”

    “就是么,这多省事。别整天没事找事,就显摆你们家房子多,逼着我和徐妈收拾了这间收拾那间的。倘若家中穷得只剩一间房,还没法活了不成好些人家全家老少七八口人都挤在一张大火炕上睡。”谷雨不屑闫世松酸书生的穷讲究。

    闫世达受的是外伤,在谷雨和徐妈的悉心照顾下,吃饱喝足,很快恢复了精神头。谷雨给他端饭送到床前,闫世达接过饭碗,低下眉眼,说:“谢嫂嫂。”

    “你唤我什么”谷雨讶异,妖媚的眼睛忽闪着看他。

    “嫂嫂”闫世达惶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谷雨双目流光溢彩,雀跃着跑到了对面房内闫世松的床前,低声说:“世达哥刚刚喊我嫂嫂呢。”说罢,掩口轻笑,像是得了糖块的孩童。

    “称你嫂嫂怎么了”闫世松不明她为何如此欣喜。

    “他大我整十岁呀,却唤我嫂嫂。”谷雨笑,从来都只有自己喊别人嫂嫂的份,来到闫府,正该喊她“嫂嫂”的闫世青还从未喊过她一声“嫂嫂”,却头一回从大了自己整十岁的闫世达这边听到了。

    “我比他大,他唤我世松哥,可不就得喊你嫂嫂么。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闫世松嗔她。

    “可是一声嫂嫂唤得人家好亲啊,我瞬间就有了种老嫂比母的感觉。还有,我觉得他没把我当外人。不像你弟弟世青,从来没喊过我。”谷雨说。

    闫世松说:“那我交代世青以后见了你,也唤你嫂嫂就是。”

    “不要,虚情假意的没意思。我也不稀罕他喊我。世达哥是个憨子,他能如此喊我,定是从心里觉得我是一家人呢。”谷雨说。

    闫世松瞟她一眼,说:“不稀罕世青喊嫂嫂,倒稀罕世达喊看来,他俩在你心里分量不同啊。”

    谷雨没听出闫世松的话外音,说:“他俩肯定分量不同,世达哥多壮实啊,浑身腱子肉。你家世青相比来说,就单薄些了。”

    闫世松不再接话,把目光看向手中的书,脸色黯淡下去,心道:世青那种体格在你眼里都算单薄,那我这种难怪你不介意与我同床睡。你怕不是已经把我当成你的姐妹了吧,什么话都爱与我说道下。

    见闫世松神情落寞,看着书不再言语,谷雨握拳擂了下他的腿,说:“你的腿又没断,为何整天坐在床上不下地走走”

    闫世松蹙眉道:“今后说话莫要动手动脚的我浑身酸痛,下去也撑不了多久。”

    “越躺越起不来,以后每天你都要下床走走才行。”说着,谷雨就去拽他的胳膊,要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说:“下来,我架着你到院子里走两圈去,别总躺床上装瘫子。”

    闫世松拗不过她,真就一手撑着床头,一手架在谷雨肩膀上,缓慢地下地站起身来。这一站,却是比

    谷雨高出了整一头,谷雨惊讶道:“原来你这么高啊”

    闫世松头晕目眩,想要晕倒,面色蜡白,虚汗从额头淌下,喘息着说:“我走不了,腰间用不上力气。”

    “不行,今天转两圈,明天再转三圈,你和世达哥比比,看看谁先能自己走路。我觉得你能赢,他且得等一阵子才敢下地呢。”谷雨架着他往前挪了两步。

    闫世松无奈道:“我为何要与他比赢了又能怎的,我还能活下去不成”

    “那可没准,指不定就活下去了呢。”谷雨用一只臂膀紧紧揽住闫世松的细腰,另一只手抓住他担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上,近乎是提着他在走。

    “我若活着,你可就嫁不了他了。”闫世松轻哼了声。

    “我可没盼你死啊,你别总诬赖我。我不过是怕你们俩都死了,我再没有立足之地。你和世达哥都活着才好,那不就没人说我是山我不就能在闫家埠长久住下去了么,谁还能撵我走啊。”谷雨硬生生把“妖”字吞了回去。

    谷雨架着闫世松走到院内,挪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把他架回了东卧房的床上。

    晚间,谷雨服侍西卧房的闫世达睡下,自己泡过脚,回到了东卧房。

    谷雨脱去了锦缎夹袄,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里衣坐在了闫世松外侧的半张床上,靠在床头抽去了脑后的发簪,一头顺滑的墨色长发就如瀑般撒在了身后。有两缕搭在了身侧闫世松的手背上,酥酥痒痒,他轻轻抽回了手,说:“你睡熟后再压到我可怎么办”

    “你若唤不醒我,就掐我,咬我,都行。”谷雨笑着躺了下去,侧身向外,背对着闫世松,说:“我尽量睡的收敛些。”

    对面西卧房的闫世达已经睡熟了,发出阵阵鼾声,谷雨把脸埋在臂弯里“嗤嗤”笑起来,对身后的闫世松说:“你听世达哥的鼾声真响,从咱这屋都听得见你怎么从来不打鼾”

    “我的气不够喘,打不出来。”闫世松没好气地说。

    “真是为这”谷雨转过身看他,满心疑惑。

    闫世松把脸侧向里,闭着眼睛,不再搭理她。谷雨又问:“我晚上睡觉打不打鼾”

    “不打。”闫世松半晌才说。

    “那咱俩不都一样么,哪是你气不够喘的缘由。”谷雨笑。

    “别说话了,快睡,我困了。”闫世松语气冷淡。

    “你睡觉都这么庄重么”谷雨干脆翻过身,把脸贴向他的脸颊,看向他紧闭的眼帘。

    “那我得怎么睡”闫世松睁开眼睛瞅她,问:“咧开嘴笑着睡么”

    “倒也不用笑就是你能放松些么”谷雨说:“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我也觉得很拘束。”

    “唉”闫世松让她搅扰的无可奈何,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对面房内闫世达鼾声不断,自己身后又睡了谷雨,闫世松以往的生活全都被打乱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几乎天将破晓,才晕沉沉睡过去。

    六七天后,闫世松才慢慢适应了这两个人围绕着自己的气息,总算是夜里也能睡上大半觉了。谷雨夜间还是会不自觉地压到他,有两次,压到他做起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淹没在一潭死水中,怎么挣扎都吸不到气息,爹爹和娘亲还有弟弟就站在潭边闲谈,却无人注意到他,任由他在那里浮浮沉沉。那种窒息的感觉,硬生生把他从睡梦中憋醒。

    醒后方才发觉,是谷雨的一只臂膀压在了他的胸口。他大口喘息着平定气息,想要推去那只臂膀,手却停在露出袖口的那节细腻润滑的藕瓜似的小臂上再也无法挪开。

    闫世松抖着手指轻轻按了按那节温润,细腻的肌肤下极有弹性,每按一下都会轻轻回弹,像是按在了一颗熟鸡蛋的蛋白上。指尖传来的陌生新奇的感觉,让闫世松喉头轻微滚动,他仿佛能从那里感受到身侧谷雨的勃勃生机,而这种鲜活的生命气息,正是他十五年来一直或缺的。他用手指在那段臂腕上轻轻划过,舔了下双唇,终是将她从自己的胸口拂去。

    闫世松长长地叹了口气:多年前,他也曾年少轻狂,不信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人定胜天,自己终有恢复健康的一日。然而,恶疾一次又一次的卷土重来,渐渐地磨灭了他的心火,剩下的不过是等待,等待下一次,或者是最终的离场。

    他甚至觉的,与其这么无望的半死不活地苦熬苦撑,倒不如一了百了。

    不该自己的,即便抢来,终归也会失去。自己尚活着,已是老天垂怜,就不要再奢求更多了。

    此生,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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