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心虚不心虚(二合一)

小说:时雍小说 作者:锦衣玉令
    楚王是光启帝胞弟,先帝子嗣不兴,这楚王爷便尤其尊贵,从小娇养到大的人中龙凤,贵族尖尖上的人物,即使光启帝嘴上总是训斥,也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白执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阿拾为什么要打他。

    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大都督有心帮她脱罪怕也难为。皇族地位尊崇,平民百姓别说殴打,便是动他一根手指头都是大罪。阿拾不仅打了,还打得那样狠,连同帮腔的大黑一起,生生把楚王打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白执头皮发麻,禀报给赵胤时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赵胤听罢,叫朱九去马厩牵马,冷声一笑,“好大的胆子。”

    白执闻言,后颈阵阵发凉,小声道:“这次阿拾姑娘确实有些胆大包天了”

    “我说楚王。”赵胤突然侧眼看过来,神色凛冽的白执身躯一凛,赶紧挺直了背脊,然后便听得赵胤道:“明知是本座的女人,还来招惹。”

    白执本想说再怎样也不该殴打王爷,可是看大都督护短的模样,分明就是帮亲不帮理了,他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出了这档子事,时雍没有再去找赵胤,而是原路返回躲入了无乩馆。

    今日的事情,说来有些荒唐。

    她原本是去找男人的,结果被前任当街拦住,那探究的目光几乎就要刺破她的伪装。

    赵焕十分笃定她就是时雍,甚至试图带走她。时雍无奈之下,只能打破他的幻想,让他尝尝登徒子的下场。也好叫他知道,宋阿拾不是时雍。时雍是一个张弛有度,是个四平八稳的聪明人,而宋阿拾只是一个被赵胤宠坏了的小女人。

    赵焕为什么认定她是时雍,与大黑有关。

    以前二人相处时,大黑便是除了时雍谁也唤不住的狗。而且,时雍死后,大黑曾经长期自己在雍人园做流浪的野狗,后来竟然被她养了起来,加上她近日与乌婵来往密切,恐怕就让这他生了怀疑。

    只是,怀疑归怀疑,他居然会直接上来相认,时雍有些始料不及,在拉扯的时候,忍不住就动了手。

    而赵焕,整个过程没有还手。

    无论大黑撕咬他,还是时雍打他,他都不曾还手,只是紧紧抱住时雍不放。大黑都快在他的腿上咬出血窟窿了,他仍然纹丝不动,一双眼死死盯住她。

    “我一直在想,你这双眼睛为何会这样熟悉雍儿,是你。除了你,没人会有这样的眼神。”

    今日的赵焕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就像个疯子一般,眼神炽热,人也十分急切,时雍当时又气又急,若非实在挣扎不开,大黑也不至于动嘴,她更不至于动手。

    好了,不打已经打了,在她走的时候,赵焕还捂着伤口跌坐在那里发呆。时雍当时看到了白执的身影,因此不怕赵焕没有人施救,怕的是要如何向赵胤交代这件事情。

    时雍有点头痛。

    在等赵胤回来的时候,她叫娴衣备了水,洗了个澡,擦干了头发,香喷喷地躺在床上安静地等着他回来。

    美人计对赵胤不一定管用,但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她不知道赵胤会如何处理此事。虽说赵胤平素和楚王关系不算亲密,甚至彼此还有猜疑,但光天化日之下打伤一个皇子,哪怕是这个皇子对她动手动脚在先,在尊卑有序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里,也全是她的不是。

    时雍心里有点忐忑,对赵胤的态度没有十足的把握。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赶紧将被子往下拉了拉,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稍稍有那么几分可怜

    然而,进来的人是娴衣。

    “姑娘,爷在门口被人截走了”

    “什么”时雍一脸不可思议地坐起来,看着他,“何人敢在无乩馆门口劫人”

    娴衣心知她听岔了,解释道:“是楚王府的阮娘子找上门来,截住了爷”

    阮娇娇

    时雍想到阮娇娇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能成功迷倒赵焕的女人,自非普通尤物可比。尤其这女子青楼出身,惯会笼络男人,讨好男人,对付男人一招接一招,那就是专业的技能。

    只是,她找赵胤做什么

    赵胤领了朱九几个人策马回府,一路疾驰,马儿刚到王府门前停下,不待赵胤翻身下马,巷口便传来一道弱弱的喊声。

    “大都督留步。”

    无乩馆下人男子居多,嫡衣等人说话也比较直接,很少听到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软若无骨,仿佛带了一丝绵力淡淡地敲在人的心尖尖上。

    朱九和白执等人

    反应最大,猛地掉头看去。

    一辆马车徐徐驶近,等在不远处,一个身着翠绿袄裙的小丫头打了帘子,搀扶着一个体态婀娜的姑娘踩着杌子下车,款款朝赵胤走了过来。

    正是楚王的爱妾阮娇娇。

    这个时节天寒地冻,阮娇娇穿得却很是单薄,那窄细的腰肢仿佛只有一掐那么纤小,刚从病中好转的面孔略带苍白,这病弱的模样配上那一张艳丽娇羞的面孔,着实楚楚可怜。大概在楚王府养得久了,没有半分风尘气,反有些高洁不凡,媚骨天生。

    “妾身见过大都督。”

    她朝赵胤深深拜福,并保持着那个绵软蹲身的动作,眼皮半垂,樱唇微抿,并不去看赵胤,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朱九和白执对视一眼,看得叹为观止。

    他们常年跟在赵胤的身边,看过的美人自是如同过江之鲫,寻常女色早已入不得眼。可这阮娇娇当真是销金窝里养出来迷惑男人的姑娘,每走一步路,每动一根手指头,甚至每眨一下眼,都像是拿捏好,算计好的一样,赏心悦目。

    赵胤视线扫过她那张脸,眉心微微一皱。

    “何事”

    阮娇娇这才慢慢抬起头,头上步摇轻轻乱颤,而她身子不动,看上去尤其清丽端庄,只她神色看着有些犹豫,眼神扫了扫朱九和谢放等人,嘴角微抿。

    “妾有要事相告,可否请大都督借一步说话”

    赵胤看了看四周,不见外人,“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但说无妨。”

    阮娇娇轻轻咬了咬下唇,望着他道:“妾身多有不便,所言之事又极为重要,还望大都督垂怜”

    赵胤停顿片刻,跃下马来,将缰绳交给朱九,径直上了台阶,然后吩咐门房道:“开角门。”

    阮娇娇捏着手绢的指尖微微一收,脸色似乎比刚才更为苍白了几分。

    一般家里迎客都从正门而入,而她面前的无乩馆大门洞开,赵胤却吩咐人带她走角门。虽然这男子脸上不见半分羞辱,但仅仅三个字就将她踩入了尘土。他将她看得极低,极轻,仿佛她浑身都是污秽,跨过他家的大门便会玷辱了他的门楈一般。

    白执看她一眼,“阮娘子,请吧”

    阮娇娇看一眼无乩馆冷肃威仪的匾额,恢复了柔情绰态。

    “多谢大哥,烦请引路了。”

    白执脊背一僵,身子激灵灵一下,骨头都快酥了。

    这要是成心勾引,哪个男人受得住啊

    朱九刚入内院就被斜刺里伸来的一只手拽了过去,他刚想出声,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立马瞪大双眼,惊喜地叫了一声。

    “娴衣”

    娴衣嘘一声,看了看他背后,“爷呢”

    朱九四周看看,发现这是在廊下的一个拐弯处,刚好可以藏匿身子,不由有些好笑,“爷在同阮娘子说话,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

    他撇了撇嘴,低头小声逗她,“以为娴衣姐姐想我了呢。”

    娴衣是比朱九大了有半岁左右,可平常他都直呼其名,这冷不丁来一句娴衣姐姐,直叫她消受不起,当即便红了脸,冷冷剜他一眼。

    “我在与你说正事。”

    朱九勾唇,伸手去环住她,“说什么事我都陪你,不正经也没关系”

    “朱九”娴衣拍打他的胳膊,又往外张望一眼,“那阮娘子找爷什么事”

    朱九愣了愣,“这我如何得知”

    娴衣一副看他不争气的样子,“你也不去盯着些”

    男女心思天差地别,朱九完全不知道娴衣在担心什么,低笑一声,乐了,“在无乩馆里,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难道还能把咱爷给吃了不成我去盯什么”

    娴衣抓住了重点娇滴滴的。

    方才她受时雍之托去门房盯赵胤回来,看到阮娇娇出现心里便一阵发麻,赶紧回去告诉了时雍,时雍没什么反应,她却不放心得很,这才过来堵了朱九询问,哪晓得这个人根本不当回事。

    “算了,用不着你。”

    朱九噫了声,“我怎么了你说让我盯什么,我就去盯。”

    娴衣推他一把,语气生了狠,“看到长得水灵的女子,你就掉了魂,谁还指得上你。”她说罢便大步离去,朱九摸着被她掐过的胳膊,看半晌,挠了挠脸。

    “吃错药了”

    时雍是个冷静的人,自省之后,想到阮娇娇那一副丹唇皓齿,明眸善睐的模样,莫名有些牙痛。

    娴衣来告诉她,赵胤将阮娇娇带到了小花厅,说了有一刻钟左右的话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娴衣又把阮娇娇那媚态很是描述了一翻,于是时雍不仅牙痛,浑身上下都痛得慌,尤其今日打了人的那只手腕,更是酸痛不堪。

    这个赵焕当真会给她找事

    自个儿送

    上门来挨打不算,现在又把他的小妾塞过来,是几个意思

    时雍无法猜测阮娇娇会同赵胤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赵胤对她打人,以及今天在街上与赵焕相见发生冲突的事情会怎么想,只原本的耐心在左等右等不见赵胤回来之后,渐渐丧失。

    房间里安安静静,娴衣为了给她定神点的熏香默默散发着醉人的香味。

    大黑躺在床下,下巴搁在雕了莲花和金鱼的脚榻上,仿佛能感知主人心意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时雍心跳很快,莫名有一种焦躁和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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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黑,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大黑也不知听懂没有,尾巴动了动,探出爪子来刨她。

    时雍与它“握了手”,眼皮微垂,“但愿我不要再看错人吧。”

    她心里认可赵胤同赵焕不一样,不是那种轻易被女子勾去魂儿的男人,可自古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住美人恩尤其阮娇娇那张脸和她前身实在太像,这种女子天生便是开挂的存在。

    并非她自作多情,在她还是时雍的时候,但凡见过他的男人,第一眼就没有不为她惊艳的。

    再理智的男人也是动物,雄性动物都有兽属性。

    时雍烦闷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已经脑补了赵胤和阮娇娇天雷勾地火的画面了,娴衣却来告诉她,“阮娘子早就走了,爷去了书房。”

    书房

    时雍觉得不可思议。

    怎会去书房了

    娴衣不解地皱眉,“姑娘,你为何不自己去找爷自己去问他”

    在以往的许多日子里,时雍对赵胤都是主动又大方的,若往常像这种情况,不论那女子是阮娇娇还是硬娇娇,她早就杀过去了。

    娴衣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时雍却知道,因为她心虚。

    在赵焕叫出那一声“雍儿”的时候,她就开始心虚了。

    赵焕会怀疑她的身份,那赵胤呢

    这是古代,时人都信奉鬼神妖魔,她身上这么多解释不清的事情,赵胤就当真从不怀疑吗

    “罢了罢了。”

    时雍脑子里一番天人交战,放松下来笑着冲娴衣道:“再怎样,饭也要吃的。我饿了。小娴娴,弄点饭菜来,顺便带一壶酒。”

    唉娴衣叹气。

    吃饱喝足,那种心如擂鼓的紧张果然缓解不少。

    时雍平静了下来,洗漱完径直在赵胤的床上躺平闭眼,身子轻飘飘的,软绵绵的,身上似有暖流涌动,很是舒服,精神松懈下来,她渐渐睡了过去。

    赵胤推门进来,绕过屏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女子睡得光润玉颜,榻下一条狗目光炯炯地盯住他,满眼防备。

    房间里满是酒味。

    赵胤看一眼门边的娴衣:“怎么回事”

    娴衣有点紧张,又有点说不出来的膈应。不知何时开始,她这颗心便有点偏了,渐渐站在了时雍的那一边,主子去见了别的姑娘,就像打了她的脸一样,令她很不高兴,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便只能替时雍撒谎了。

    “姑娘哭了好一阵,实在难过得紧,便叫姑娘拿了酒来,伤心地小斟了片刻。”

    哭了

    赵胤眉头紧锁。

    娴衣怕他不肯相信,低着头说得更为认真了几分,“姑娘知道爷回来了,还带了阮娘子回来心绪便不宁安。再有,今日姑娘在街上,被楚王殿下轻薄,姑娘就盼着爷回来给她撑腰,哪晓得,爷这腰都撑到阮娘子那里去了。”

    “胡说”赵胤突然沉声喝断她的话,看娴衣身子微僵,似是有些害怕他,又侧了侧眸,吩咐道:“下去”

    娴衣看了一眼睡得人事不省的时雍,心里暗叹一声“自求多福”,低头应一声,转身下去了。

    赵胤走到榻前。床上的女子双颊酡红,双眼紧阖着,眉心微微蹙起,仿佛睡得不是很舒心。她睡得不好,脑袋滑到了枕头下,身子都快斜到榻边来了。赵胤弯腰将她抱起,一阵酒香和熏香便幽幽地冲入鼻端,他眉头微微一蹙,正准备为她调换一个方向,大黑便朝他低低吼了一声,龇出了尖牙。

    这养不熟的狗东西

    赵胤回头瞪了大黑一眼,神色突然一凛。

    养不熟的狗东西,独独忠诚她一人。

    赵胤盯着时雍的睡颜看了许久,默默帮她拉好被子,在榻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修长的身姿一动不动,目光深幽难测。

    在他抱她换位置的时候,时雍就有些醒了。

    她没有那么醉,意识还在,知道是赵胤回来了,假意睡过去,由着他服侍。哪知这男人当真是个木头,把她摆好

    重新入睡便走开了,半点都不会趁机占便宜,多亲近一分都不会。

    “大人”

    时雍没有睁眼,眉头蹙了起来,一副难受的样子,手臂拉出被窝,砰一声打在床沿上,嘴里喃喃唤他。

    赵胤一惊,走过去倾身看她,将她的手放回去。

    “哪里不舒服”

    时雍仍不睁眼,皱着个苦巴巴的包子脸,摸摸自己的胳膊,又摸摸头,又摸摸肚子,然后将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的心窝上。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哪里都痛,浑身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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