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战场厮杀,血腥而残酷。身处其中,身边是震耳欲聋的喊声和阵阵蹄声,溅起的尘土扑面而来,数万人同时而动掀起的风浪仿佛要把人吹翻。
时雍混在人群中,左突右闪,谢放扣紧刀柄,紧紧跟随保护着她,可是要穿过人群走向晏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混战c混乱,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军阵中尘土飞扬,刀枪闪若寒光,如同沸水滚滚。人如同蝼蚁一般奔涌向前,却踏得天地狂沙翻动。一眼望去,谁是谁根本分不清楚,只能凭着两军不同的战甲判断敌我。
赵胤胯下乌骓极是神勇,扬蹄长嘶,绣春刀直指天际,一人一马纵身人群,迎上策马而来的来桑。
铮寒光迸发,二人战于一处。
时雍看得呼吸骤紧。
来桑的骁勇名不虚传,他的特色便是一个“勇”,力大不怕死,冲在潮水般的兀良汗兵阵之前,他不杀旁人,就盯住赵胤厮杀。
上来就是玩命,二人战圈周围的士兵纷纷避让,为他们留出一个圈子。
时雍和谢放被堵在兀良汗大军中,看得心急如焚,却近不了他们,更不敢在此时暴露。
乱军中,一旦身份被发现,随时死于非命。
来桑人壮马强,攻势很猛,看赵胤面色沉静,他冷笑一声,刀锋直指赵胤。
“你也不过如此”
赵胤冷冷看他。
来桑的敌意喷薄而出,夹杂了太多的私人情绪。这不是战场上主将之间应有的情绪。
赵胤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一边应付他的进攻,一边观察战局。
“赵胤老贼。”来桑忽然笑了一声,阴冷冷地道:“我看上你的女人了。今日定要让她好好看看,我跟你比谁更强,她到底该依附于谁,谁才配做她的男人”
赵胤扫他一眼,面不改色,手按缰绳,酣战几个回合后突然掉转马头,奔向晏军阵中。旌旗摇动,一队轻骑迅速补充他的位置。
来桑见状大怒,“想逃”
他拍马跟上,马速极快,完全忽略了身后的骑兵能不能跟上他的节奏,一心只想砍杀赵胤。等来桑身后那一群铁骑冲上来想要保护他的时候,已然被大晏骑兵拦住去路。
“二殿下”孟合惊呼一声。
在众人的呐喊中,无为转身时只看到来桑的一个马屁股。
他扯下肩膀上的披风,卷向扑上前的几个晏军,高扬马蹄,朝来桑追了上去。
“回来”
来桑被他吼声惊醒,再回头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全是晏军,两翼冲入的两排轻骑像撕开铁甲的利刃,将兀良汗阵形完全打乱。
糟
中了赵胤老贼的诡计
来桑咬牙,杀红了眼,两刀劈开截路的晏军,索性不再回头了,纵马朝赵胤杀过去,赵胤左右两翼完全是自己人,而来桑已被团团围住,如同困兽。
赵胤勒马上前,冷声命令。
“要活的。”
一听这话,来桑气得头冒青烟,执缰扬蹄,举刀高喝:
“不怕死的就上来试试”
来桑悍勇,身陷敌阵,此刻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刀刀致命,晏军兵阵竟被他杀得节节后退。赵胤见状,目光从兀良汗大军中收回,拍马迎上来桑。
二人在乱军中杀得沙尘滚滚,马嘶阵阵,大氅翻卷,整个天地间人吼马惊c嘶声不停,完全被他们的战力所震撼。外围的骑兵手执重盾,竟也近不了他二人的身。
“报”
晏军中,一人手执传令旗策马而来。
“大都督巴图领兵回防,已过青山口。”
赵胤:“知道了。”
话落,乌骓突然扬蹄跃出,绣春刀脱手而去,快如闪电般划破来桑刀阵,薄薄的刀刃削向他的腿部
“啊”来桑中刀惨叫。
赵胤高居马上,一眼都没有看他,勒紧马绳如一道漆黑的利剑般,人马合一,再次闯入兀良汗大军。
时雍还在往前冲,前后左右全是兀良汗人,她不能穿着兀良汗的衣服杀兀良汗人引来大军反击。又不敢直接冲往晏军兵阵,怕被乱军误伤
“阿拾。”
一道厉呼掠过,时雍只觉耳朵炸开,刚刚转头,身着黑甲的赵胤已自马背斜滑而下,一把捞起她的腰身,放在马背,单臂将她束在怀里,两腿一夹。
“乌骓,走”
赵胤突然闯入敌阵,如神兵天降,兀良汗人先是怔愣,接着就大喜暴喝,一声声
“围住赵胤”的呐喊里,众人手执重盾,组成一道厚厚的铁墙,将赵胤围在中间,防他突围出去,而后方的兀良汗兵丁同时合围而上。
谢放见状再顾不得暴露身份,转身砍杀两个。
“大都督,速走”
“跟上”赵胤冷声,动作快如闪电,只见刀枪剑阵中,乌骓马突然暴起,长嘶一声,高高跃过一排排盾墙,踩过兀良汗的铁盾,扬蹄狂奔而去。
太快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时雍脑中空白一片,余光里的世界是火光c刀枪c箭阵与惊马,这是个残酷的战场,硝烟扑面,可她只是心惊却不会感觉到害怕,后背贴在赵胤的前胸,察觉到他心脏砰砰地跳动,汗水透衣,却十分踏实。
“撤”
一道刀光耀过眼帘,赵胤沉喝着,胸前传出一阵激荡的气流。
时雍后背发麻,手心微微攥起,突然有些不能自控。
敌营里度过的几日,每天胆战心惊,一个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突然就回到了赵胤的怀里,感觉所有的危险都解除了。这种信任感,让她既心喜,又不安。
“无为”来桑被赵胤砍中右腿,又恨又怒,眼里燃起一片血光,大声咆哮道:
“传令大军,截杀赵胤,不必管我死活。”
无为没有说话,而是杀到他身边,沉默着护在他身前。
来桑见他不听自己的话,气到了极点,他肤色本就黝黑,此刻看去更是如若黑面阎王。
“我的腿坏了,别管我了。你快走”
无为没有离开。
因了赵胤的命令,也没有人要来桑的性命,在大军撤退的时候,拼死上前要俘走来桑。
来桑受伤不便,战至力歇,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再看一眼赵胤马前的女子,冷笑一声。
“士可杀,不可辱。”
话未落,他马刀反转,抹向脖子。
“二殿下”无为大惊。
叮刀光闪过,来桑手腕吃痛发麻,马刀没有抹中脖子,而是铮声落地。
来桑大怒,他看着赵胤冷然的脸,手腕颤抖着,瞪大眼睛,跌落马下。兵丁们一拥而上,枪戟齐齐叉住来桑,让他动弹不得。
与来桑同时被俘虏的,还有无为。
硝烟散去,天大亮了。
晨光将卢龙塞的上空刷上了一层金漆,谁也没有想到,大战后的次日,竟然是个好天气。整个卢龙塞晏军大营里喜气洋洋,伙房里杀猪宰羊,准备庆功。
这是白马扶舟吩咐的,因为他昨夜成功抵挡了巴图的三波进攻,让卢龙塞固若金汤。他认为有必要加餐庆贺胜利,不料,赵胤却派人告诉他,花费得由他自掏腰包。成功抵挡住巴图马蹄的是卢龙塞风雨不透的防御体系,不是听曲骂仗的白马厂督。
白马扶舟听完,哼笑一声。
“本督不与他计较。”
他大方的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好,领了人就去探望姑姑。
在赵胤的营房外,白马扶舟碰到了脸色惨白的乌日苏。他也是来找赵胤的,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了,谢放说,赵胤尚未起身,让他稍候。
这一“稍候”,就是小半个时辰。
乌日苏寄人篱下,可以“稍”,白马扶舟却不愿意“稍”。
他扬唇一笑,上前对谢放道:“大都督向来辰时即起,这是伤了,还是累了本督放心不下,得去看他一眼才好。谢侍卫,速去通传。”
谢放皱眉,拱手低头。
“厂督见谅大都督吩咐过了,未得命令,不得相扰。”
白马扶舟眉梢一扬,哦一声,清清淡淡地笑。
“那本督去姑姑房里坐坐,等大都督醒来便是。”
谢放慢慢抬头,眉头皱得更紧,目光有点古怪。他看看乌日苏,再看看白马扶舟,犹犹豫豫地道:
“阿拾就在大都督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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