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也说:“我还喂了只兔子,抓去卖了吧。”她能出的血也就这么多,可不能给乔三娘太多钱,省的她还惦记着回娘家。
外婆喊道:“你们都不用往外掏钱,我卖了一年的鸡蛋钱就在席子底下压着,全都给三娘带走。”
佳琼无比感动地说:“一听我们要走都争先恐后给盘缠了啊,可是这么大的事可不是渝修这种小孩子能做的了主的。”
他们主动要求走和被外祖家的人扫地出门在娘心里是两回事。
舅妈们一听果然着急了,不想走,那可不成。小孩子做不了主,那还不简单,赶快让乔三娘吐口就是。
二舅母走到乔三娘身边,抱着肚子弱弱地说:“三姐,不是我不让你住到我家,只是我有了身子,人家都说寡妇身带煞气,我是怕这孩子他”
她这是在暗示乔三娘,如果她有个闪失,都是寡妇克的。
佳琼反唇相讥:“如果我娘去了你家,你肯定要动了胎气。”
“佳琼,住口。”娘吼道。她不嫌娘家人说话难听,但是听不得女儿对她的娘家人不敬。
大舅母嚷嚷道:“合着你们都有理由不让三姐上门,就我没有理由了,我不让她住家里就独是我的错喽”
乔三娘抹去脸上的泪,努力恢复平静。
“谁家我都不去,”她说:“我们回山东。”
她完全看不上眼的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小山村,却有丈夫为她盖的三间瓦房遮风挡雨,有几亩地可以让他们娘仨果腹,她心心念念的娘家,却是她此次一别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有个年纪大些的老者叹气过来,掏出几枚铜板给乔三娘:“这几文钱你拿着,路上用。”
乔三娘拒绝了:“大伯,我怎么能要您的钱。”
乔三娘的婶子也过来,说:“外面不比家里,没有钱是寸步难行,我也有几文钱,你一并拿了去。”
其他人也纷纷掏袖口,要给乔三娘凑盘缠。
乔三娘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说:“有两只腿能走路,我们要饭一样能回去。”
佳琼叹息,她的娘真是好强又好面子。
娘进去里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只背个包袱走了出来。
他们来时带了好几个包袱,回去的时候只剩了瘪瘪的一个,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们带来的那些新衣服和布料去了哪里。
外婆总算肯从地上爬起来,送他们到门口。
“三娘啊,”外婆无比悲戚地说:“这一别咱娘们就见不着了吧。”
“娘。”乔三娘以为娘要说依依惜别的煽情话,顿时悲从中来。
外婆说:“你两个姐姐不管不问家里的事,我还指望你给你三弟娶媳妇,挣钱养我们老,看来是没用喽。”外婆一脸“这个女儿也废掉了”的绝望。
“女儿无能。”乔三娘羞愧地说。
佳琼惊呆了,外婆和娘又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娘在外婆家受尽了屈辱,娘不仅没怪他们,还满心的惭愧。
娘的反应她尽收眼底,娘的伤心大于愤怒,说明娘的心里还住着她的娘家人
佳琼突然觉得她腰包里的钱非常危险,她有种想逃离金陵的冲动。
不过话说回来,远在山东时外婆家的人都能不遗余力去揩油,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所以,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要与这些厚脸皮的人磕下去。
在胡同口遇到刚回来的三舅,他见他们这架势就明白了几分。
“三姐,你要回山东了啊。”
三舅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借你的钱。”
当他得知三姐有几两银子时,就怂恿她将钱借给他做小生意用,他打算去金陵城进些针线包绣线剪刀等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喜欢的玩意儿然后挑到村子里去卖。
三姐很支持他的想法,爽快把银子借给了他。
他揣着银子信心满满进城,走到一条巷子时一位穿着彩裙的姑娘倚着栏杆朝他招手,他一心动就走进那座小楼里。
然后就是听曲喝酒等他出来时已经两手空空。
他也知道三姐借钱给他就没打算让他还,可他没想到三姐这么快就走了,他知道三姐身无分文,就这样带着两个孩子回山东,他有些良心难安。
乔三娘苦笑着说:“你不用操心银子的事,你马上就成家了,以后你操心些生活,好生过日子。”
她的三弟再混不吝,她都没舍得说过一句,因为她知道有她养着,她也舍不得三弟吃苦受累。
可是三姐这不
是没指望了吗,父亲也有老去的那一天,乔三娘只能艰难地教导弟弟一二。
“三姐,我送你。”三舅说。
外婆拉着他回家:“你马上就要成亲了,可不能到处乱跑。”
佳琼摊手看天,外婆这是担心三舅送他们回山东呢。
他们娘仨走到村口,车夫看到佳琼,松气说:“您总算来了,再耽搁会天黑前就回不了城。”
娘看见马车,狐疑地看着佳琼。
佳琼说:“上了车再说。”
车轱辘欢快地转动,很快将乔家村抛的无影无踪。
渝修时不时偷看佳琼一眼,欲言又止。
佳琼笑着摸摸他的头,说:“叫姐姐。”
渝修英俊的小脸涨的通红,憋了好一会才小声喊了声姐姐。
佳琼笑道:“能改口就好,以后叫着叫着就顺口了。”
娘听不进去他们姐弟俩说笑,着急问:“你哪来的钱雇马车”
“娘,等到了再说吧。”佳琼淡淡道。
可是娘等不及了,一个劲地追问:“看样子你不打算带我们回山东,你这是要去哪里你是不是寻到了门路”
佳琼只好说:“是寻到了一份工。”
娘的眼睛亮了:“做什么,工钱多吗”
渝修也问:“累不累主家苛刻吗。”
佳琼含糊说:“还可以。”
娘带着嗔怪的语气说:“那在你外婆家时你怎么那样说。”
渝修抢先道:“还用问,肯定是想让你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娘有些生气:“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外祖家。”
渝修把脸转向一处,姐弟俩都一言不发。
娘叹气,说:“我知道你们都生气,娘也生气c伤心,可是那有什么办法,血缘是没法断的,他们是娘的亲人,娘不能和他们断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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