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禹就坐在张然的对面,张然神态的变幻自然难逃其法眼,瞧见张然满脸后怕,心有戚戚然的样子赵禹伸手抚胡须,嘴角隐隐勾勒起一丝笑意,轻轻瞥了张然一眼道:“现在知道怕了?你也不想想,主父偃的事情闹得多厉害,多少个大王都想要置他于死地,这种事情岂是你这小小一个孺子能够掺和的?昨日在朝会之时,你没见到群情激奋的场景吗?连老夫都不敢掺连的事情,你这孺子也敢涉事其中?不要命啦?”
张然闻言,不禁苦笑一声,满脸无奈道:“赵公,其实我也是恰逢其会呀,昨日朝会之后没多久,陛下就命人将我传唤至未央宫原本这个羊毛制衣的事情谈的好好的,可谁知道宦者突然向陛下禀报说,主父偃要以宫刑替死!”
张然将昨天下午在温室殿发生的事情,挑选了一些能说的事情,简略与赵禹叙述了一遍经过,然后,又深深叹息一声道:“在去未央宫之前,我正在董公家做客,当时董公在为我讲解朝会发生的事情时,就说起过主父偃的一些事迹当时,我对于主父偃的治国之策,简直惊为天人,对其才能也同样充满了钦佩之情而当时听到这个身怀旷世之才的人,居然要被处以宫刑,自然感到万分惋惜于是脑袋一热,血气往上那么一涌,就”
“就冲上去为主父偃求情了?”赵禹颇为无语的看了张然一眼,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又忍不住对张然道:“小郎,你出身寒微,一朝幸贵之后,尚能秉持本性,心怀怜悯,这一点无疑是值得嘉奖的。但你这性子着实有些太冲动了一些。上次你为工匠们的事情,就好生闹了一出,老夫念在你年幼无知且出于一片好心的份上,也未曾与你计较但这次,你做的实在有些出格了呀!麻烦你下次做决定之前,先想一想后果好吗?”
摊上张然这么一个能折腾的下属,这让性格严谨的赵禹不由感到万分的头疼。但偏偏,对方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大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并且也从未做过任何触犯律法的事情。就算偶有出格之举,但真计较起来其所作所为其实并不算什么大错。
更何况,张然这闹出的两次事端,其本身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而并不是为了个人的私利,所以就算站在赵禹的自身的立场上,他也没理由去惩戒对方。
因此,赵禹能做的做多就是告诫一下对方而已。但就算是告诫,也不能把话说的太重了,一来理由不够充分,二来赵禹也担心太过严厉的话,会挫伤张然的积极性。
但也不能轻轻飘飘的随便说几句就完事了,不然谁也说不准,对方下次还会不会继续闹什么幺蛾子,而且不管对方闹出什么事情来,作为少府卿,赵禹都难逃一份责任,甚至每次都还要给对方收拾烂摊子
正在赵禹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诫张然之时,却忽然见到对面的张然猛地一拍脑门,满是懊恼的长叹一声道:“哎呀!赵公你说的太对了!当时我就是太过冲动了!要是早知道这赎死的钱,居然会需要这么一大笔钱的话,当初我就不该管这破事啊!”
一边说着,张然还一边满是气恼的从木箱中的抓起几块金饼,将其牢牢攥在手里,并放在眼前左瞧右看最后,还很是痛心疾首的说道:“足足五十斤的黄金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当初我阿母还说,要我好好藏着,等过两年作为娶妻的聘礼用这下可好,还没捂热乎呢,就又全给了别人啦!没了这些金子,往后我还拿什么来娶妻呀!”
说着,张然又忍不住扼腕叹息道:“这就是冲动的惩罚呀!就这么一眨眼,如花美眷就没啦!赵公,我这次可真是亏大发了呀!”
赵禹:“”
张然发了好一通牢骚及感慨之后,又忍不住转头看了赵禹一眼,于是张然就冷不丁的看到,赵禹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盯着他
“我擦~”见此一幕,张然霎时间只感觉毛骨悚然,差点就崩不住了!
在赵禹看不到的地方,张然用藏在袖子左手,偷偷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呲牙咧嘴的对赵禹干笑两声,并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赵公,这赎死的钱,就一定非得是黄金么?我用铜钱或者布帛啥的代替行不行?当初陛下就赐给了我这么五十块金子所以,我想留下几块作为念想”
赵禹闻言后,眉毛一挑,断然拒绝道:“不行!既然叫做罚金,自然也必须是真金!成色差一点都不行!”
“唉~”张然长叹一声,满是心疼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金子,很是犹豫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将其重新放入木箱之中,并惋惜道:“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金子,这下又全都没啦!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赚到这么多钱啊!”
“唉~”赵禹见状,也不由叹了一
口气,满脸无奈的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别再我这里哭穷了,老夫看着心烦!不就是想让老夫保密么?允你便是!”
顿了顿,赵禹又对张然告诫道:“小郎,你能一口气拿出大半家产,来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足以见汝满腔之热血,心怀之赤诚!看在你这份赤子之心上,老夫这次就替你遮掩一二,但老夫可要警告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张然闻言,立即眉开眼笑,忍不住满是欣喜的对赵禹俯身拜道:“多谢赵公体谅,此恩张然必定牢记于心!”
顿了顿,张然也一本正经的补充了一句道:“若是有朝一日,赵公也身陷囹圄,我张然必定也会拿出五十金来,替赵公挣下一条命来!”
赵禹闻言,额头青筋直跳,“啪”的一声,拍案而而起道:“滚!现在就给老夫滚出去!”
“哎~”张然见状缩了缩脖子,麻溜起身,狼狈向门外奔去但走到一半,张然忽然又止住脚步,转头道:“赵公,之前我说的那些工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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