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宁苏意赶到医院。
宁宗德已经办理好出院手续,邰淑英在病房里收拾衣物,能带的就带走,不方便带的就扔了,家里什么都不缺。
整理停当,一行人乘电梯到楼下。
车就停在住院部外面的主干道上,宁屹扬推着轮椅上的宁老先生,从台阶一侧的坡道下去,到车旁。
司机下车,推开了车门。
宁宗德和宁屹扬合力,抬起轮椅放到车里,调整滚轮固定住。而后,一家人上了车,由司机送回锦斓苑。
邰淑英拉着宁苏意的手:“你要是忙可以不用过来的,这里有我和你爸,还有你堂哥搭把手。”
宁苏意笑说:“原本以为能帮上忙,来了才发现没我插手的地方。”
她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她不放心宁屹扬跟爷爷接触。
先前宁老先生住院,她就叮咛过邰淑英,无论何时,别让老爷子跟前离了人,一个护工不够就请两个,二十四小时轮流守着他。
邰淑英不清楚她的用意,只当她是紧张爷爷的病情。
回到久违的家中,宁老先生眼见着欢喜不少,人都更精神一些,看什么都新奇,嘴里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宁宗德小声跟宁苏意说:“你爷爷今早还说要打斗地主,我说凑不齐人他才作罢,感觉他现在就是一小孩子。”
宁苏意看一眼轮椅上的宁老先生,他手里握着个橘子,张着嘴,跟宁屹扬说话,让他帮忙剥橘子。
“他要是再想打牌,我们就陪着,总之哄着他开心就成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宁宗德笑了笑,说,“人生就是一个轮回,小时候父母照顾懵懂无知的你,你长大了,他们老了,轮到你包容他们的糊涂迷茫。”
宁苏意笑着应声,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井迟发来的消息:“人送到了。”
宁苏意回复他:“知道了,辛苦。”
——
中午,一家人一起吃饭,宁老先生仍旧坐在轮椅上,由宁苏意推到餐桌边,给他胸前的衣服上垫了块毛巾,被他一个不乐意扯掉了。
宁苏意没有勉强,问他想吃什么。
宁老先生抬手指了指那道西湖醋鱼,“啊啊”了两声,宁苏意会意,给他夹了鱼肚上刺最少的一块肉,细心检查过,确定没刺再给他。
珍姨见状,跟宁苏意说一声:“你吃饭,我来吧。”
宁苏意摇摇头:“没事,我来。”
出国那几年,她没在爷爷近前尽一点孝心,回国后忙于工作,后来又发生那样的事,与他离了心,真正算起来,她与爷爷并无多少亲近的时间。
难得的,她能静静地服侍他用餐,他也很受用。
伺候老爷子用完饭,宁苏意才吃自己的。
吃过饭,老爷子回房睡了两个小时午觉,宁苏意在微信上问了梁穗,确定下午没有重要行程就干脆翘了整天的班。
宁老先生睡醒后,果然吵着要打牌。
他的右手还不大能活动,捏不住纸牌,左手倒是能动,跟以前相比,显得不怎么灵便。珍姨于是想了个办法,拿一只方形果盘,装满大米,取过来的纸牌插进大米里,只用一只手就能玩牌。
另外两家是宁宗德和宁苏意,父女俩打配合,放水放得毫不明显,让老爷子连续赢了好几局,他兴致越发高涨。
到晚饭前,牌局才散。
立了秋,太阳落山以后,气温没那么高,宁苏意就推着老爷子在后花园里散心,呼吸新鲜空气。
正陪他说着话,宁苏意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对面当然还是井迟:“还在家呢?”
“嗯。”
“吃过晚饭出来一趟,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
“现在说了你的期待值就不高了,不说,等你见到我就知道了。”
“好吧。”宁苏意习惯他时不时带给自己的小惊喜,笑一笑,话锋一转,问他,“你回雍翠乐府了?”
“嗯。”井迟声音低低地说,“你不住钟鼎小区的公寓,我一个人回去没意思,所以回来住了,明早送你上班。”
宁苏意微微低头,抿着唇一笑,最近时常品尝到甜蜜的感觉,在嘴里,更在心间。
两人结束通话,听见珍姨在客厅里唤:“晚饭好了。”
宁苏意应一声,推着老爷子进屋,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偏着头问他:“爷爷,您饿了吗?今晚有您爱吃的板栗焖鸡。”
宁老先生笑眯眯地点一下头,虽然动作很缓慢,可以看出他打心底里开心,像个贪嘴的小孩子。
饭后,宁苏意跟邰淑英报备一声:“妈,我出去散散步,你看着点爷爷,我可能晚一点回来。”
“要去哪儿啊?”邰淑英问。
“去见小迟。”
邰淑英怔了一下,“哦哦”两声,轻拍自己的脑门,她问出的那一句显得多余,笑着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记得喷点花露水,秋天的蚊子也厉害着呢。”
“知道了——”
话音伴随着关门声一道响起。
邰淑英跟屋里喝茶的宁宗德对视一样,摇头失笑:“感觉你女儿越活越小,读高中那会儿就一副内敛老成的样子,现在倒有了点活泼可爱的感觉,谈个恋爱还真神奇。”
宁宗德喝一口茶,哼一声:“什么叫‘我女儿’,不是你女儿哦。”
邰淑英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没听出来这语气里的酸味。吃心了吧,放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一转眼就对别的男人上了心,还因此变得娇俏起来。
——
锦斓苑距离雍翠乐府近,这一片都是别墅区。
宁苏意没开车,步行过去,跟井迟约在折中的路段碰面。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家,从医院回来以后就换下了早上出门时的装束,穿着以休闲舒适为主,简简单单没什么装饰的白t恤,搭一条奶棕色束脚运动裤,脚上穿g一lden
g一一se小脏鞋。
远远就瞧见井迟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绿树成荫,他身材颀长,穿一件白t恤,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他藏太严实,她一时没有看清。
井迟看见她,不仅没迎上来,反而背过身去,拿背影对着她。
宁苏意好笑,快步走上前:“喂,不是说给我看个好东西,东西呢?”
“你先猜猜。”井迟捂紧怀里的东西,不让它乱动,笑得眉眼生动。
“我猜猜啊”
宁苏意故意拖长语调,给人造成一种她正在思索的错觉,而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井迟面前,终于看清他怀里的东西。
“你耍诈!”井迟跟她面对面,叫了一声。
宁苏意看着他臂弯里毛茸茸的可爱小东西,心生怜爱:“你要不要先松开手,我怕你把它捂坏了。”
他抱着一只很小只的柴犬,小东西背上的皮毛微黄,软乎乎的,靠近嘴巴和腹部的毛是偏白的,张着嘴呼哧呼哧喘气的样子,像极了在微笑。
“你从哪儿弄来的?”宁苏意伸手摸了摸狗狗的脑袋,声音都不自觉软了下来,“好小,跟小猫一样。”
井迟:“买来的。”
“多少钱?”
“便宜,五千二。”井迟挑挑眉,一本正经地同她说,“我去宠物店挑的时候,一眼相中它,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五千,我说不行,我要送给女朋友的,数字得浪漫一点,五千二行不行?老板说行。”
宁苏意哈哈大笑:“井迟,你神经病。”
井迟也笑起来,把小柴犬放她怀里,让她抱着:“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宁苏意看着缩在自己臂弯的小东西,听见它呜呜叫着,只觉得心都要融化。
“可是我好忙的,我怕照顾不好它。”她由衷地担忧起来,举起小柴犬两只前爪,把它抱起来,它两只后爪在空中扑腾两下。
“不是还有我?我们一起养它。”
听起来还不错,宁苏意重新把它抱在怀里,抚摸着它后背软软的毛,像是在摸毛绒玩具,说:“带回钟鼎小区养吗?”
“嗯。”
“行,我还蛮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的。”
“知道你喜欢。”
“唉,可我总是养不好小动物。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养过一只橘猫吗?最后在一个下雨天弄丢了,我难过了好久。”
“当然记得。不过这回我们一起养,肯定没问题。”
两人聊着天,一起沿着路边散步,宁苏意一直把小柴犬抱在怀里,井迟让她放下来,它可以自己走。
宁苏意说不要,它看起来真的好小,走路会累到。
井迟被她的话雷到,说:“再怎么样它也是一只小狗,怎么可能会累到?你见过哪个遛狗的,抱着狗狗散步?”
宁苏意想了想,蹲下来,把小柴犬放到地上,小小的一只,迈着小短腿在宁苏意的裤脚边打转儿,她好怕踩到它。
“它叫什么名字啊?”宁苏意手里牵着绳子,放慢脚步,跟井迟调转方向,往锦斓苑那边走。
夜幕降临,路边亮起了路灯,两人的身影并肩,地上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变短,小豆丁一样的狗狗在脚边嗒嗒跑
着。
怎么看都是一幅浪漫极了的画面。
“等着你取呢。”
井迟从裤兜里摸出几片驱蚊贴,撕开了两个,贴在宁苏意衣角。
宁苏意微微蹙眉,做思考状,原谅她没什么文学细胞,取不出好听又有寓意的名字,半晌,用一副挺正常的口吻说:“叫小柴。”
井迟挑高了眉毛,简直难以置信:“你认真的?想这么半天就取了个它的品种名?”
宁苏意听出他在嘲笑自己,也没羞恼,撞了撞他的胳膊,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那你取一个呗。”
谁让井迟纵容无度,叹口气,说:“算了,就叫小柴吧,大俗大雅。”
宁苏意笑起来,“小柴小柴”地叫着跟在脚边的狗狗。
快走到锦斓苑,能闻到淡淡的蔷薇花香,别墅铁栅围栏的蔷薇花藤繁茂,花却是有开败的趋势,预示着秋天来临。
井迟停下脚步,站定,拉着宁苏意的手,她仿若未觉,还在低头看小柴,有点苦恼地说:“我家里没有狗粮和狗窝,今晚还是由你带回去吧。”想了想,又说,“等钟鼎小区那边准备好小柴的用品,再接它过去。”
井迟吃味儿极了,本意是哄她开心,怎么感觉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你一路上都在聊小柴,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嗯?你不是好好的?”宁苏意抬眸看他,眼睛里含笑。
井迟懒得与她说,直接抱过来抵在铁栅围栏上亲个够。宁苏意被迫仰头,他贴心地把一只手掌垫在她脑后,嘴唇温度灼热,彼此熨帖,难舍难分。
蓦地,宁苏意怔了一下,井迟慌忙退开,抱起地上的小柴,咳嗽一声,支吾道:“先走了,明天见”
宁苏意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儿,想到方才无意感知到的,脸颊还有些滚烫,迈着迟缓的步子进屋去。
回房洗完澡,手机响了起来。
宁苏意手轻拍着脸上的爽肤水,拿起被子上的手机,接起来:“喂?”
叶繁霜开门见山道:“从明天开始,不用让人给我送早餐了。”
“这还没到一个月呢。”宁苏意实在不解,笑着问,“吃腻了?我明明让人一个星期不带重样的送,应该不至于吧?”
“不是。”叶繁霜语气烦躁,“摊上个白痴老板。”
宁苏意一愣,更乐了,故作正经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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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霜就是那种典型的,脸上笑嘻嘻,心里p,她在背后骂过好几次她老板了,一(n_n)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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