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发现,这家伙和朱朝吾关系挺好的,经常来找朱朝吾玩,她呢,有空也会来,就是想着也许可以跟他在这里碰个面,弄清楚他对她有没有什么深刻印象。
结果,在朱朝吾那里见过几次后,她感觉这家伙好像对自己没什么印象,因为他甚至都没有主动跟她打过招呼,见面时,往往只是严肃地跟她点个头表示一下礼貌,这么胆大包天的男生,如果对一个女生有印象,应该是不可能不主动打招呼的。
想起他写的那首打油诗,她有点扫兴,还说人家是美人,说说而已嘛,是因为他招过很多女弟子,而且招的多是美女的原因吧,对美人已经习以为常了吗?
当然她也有点不服气,不太相信自己会“泯然众人”。
后来到了元旦晚会,他这一回表演的相声也给她留下了很强烈的印象,这个人好象天生就是要上舞台的,表演自然生动,而且他的相声跟别人不一样,很多人的节目都靠抄,他是完全自创,也一样笑料十足。
但一直到这一学期,她才算跟他正式认识。
那是一个下午。
当天,她们班上了一节琴法课,当然她像往常一样,音乐课请假练琴,没有留在大琴房。由于她在第一次琴法课时,曾留在风琴教室帮助辅导过同学,喜欢弹琴的文娱会员对她有依赖,这次文娱委员有些地方没弹得出来,所以下午放学后找她单独讲解。
就在讲解的时候,张强来到了,不知深浅的就在她们面前卖弄他的琴技,当时她出于一种玩笑甚至是恶作剧的心理,提出跟他学琴,他满口就答应了。
从此,她正式列入了他的门墙,成为他众多的女弟子之一,此后果然就有了较多的接触,她开始感觉到他对她好像比对一般的女生要好一些了,当然,她也感觉到跟他在一起还蛮开心的。
所以,在他实习的那段时间,她每一次练琴时,都会想到他,每次想到他时,都会微笑,有时,还饶有兴趣弹一遍他在她面前弹过的曲子,并故意还原一下他基本功不够扎实而导致错漏的地方,觉得这也挺好玩的,她心里并没有认为他弹得很糟糕,对于一个纯靠自学的人来说,他弹得其实已经很牛了,说明妈妈的眼光很毒,他的音乐天分真的很高。
在家的时候,她也会翻一下相册,在她和他还有李婷合影的那张相片上多停留一下。
那照片是实习前照的,她和李婷找了一个男生帮她们在草坪里照相,被他看到了,大呼小叫地跑过来说要来指导她们的造型,然后就煞有介事地指导起来,搞得好像他是个摄影高手一样。
照了几张后李婷说,要不你们师徒合影一个?她觉得也好,当然为了避嫌,把李婷拉进来了,他在中间,她和李婷各在一边,这是他们唯一的合影了,那天他穿的衣服还不错,不像平时那样辣眼睛,他在合影时笑容可掬,可能不是最帅的时候,但笑得还是挺有感染力的。
知道他实习回来的那天,她故意早早地来到琴房,结果发现他果然心有灵犀的已经到了,两人狠狠地击了一下掌,用这种方式,庆祝阔别了一个多月的重逢。
本来一切都好,可没想到,还会闹这么一出。
当然她知道自己有不对之处,但张强的态度让她更不快,太小气了,本来不打算理他的,没想到朱朝吾却告诉了他一件事,轻易地动摇了她的决心。
十多年来,有那么一个女人,她从来没见过她,但一直对怀她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这是一条很奇特的心路,她居然承接了她爸爸对妈妈之外的另一个女人的爱。
更奇特的是,因为仅在多年前的黑白相片中见过,仅在爸爸的叙述中听过,仅在爸爸的作品里看过,她的这种爱更具有浪漫色彩因而更多了几分魅力。
在梦中,她居然还梦见过她,忘了梦里她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只记得梦里的她仍然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少女,两个少女越过了三十年的光阴,热烈地拥在一起,热泪盈眶,温情无限
这个梦中的画面,她独自珍藏在脑海里了,连父母都不知道。
她的心里,把那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视为第二母亲,而且无理由地相信,她们早晚会相逢,会互相友爱,会拥有一段不可思议的真情。那是不亚于男女这间的爱的一种感情
而世间,只要拥有真情,无论属于什么性质,都是美好的。
那天朱朝吾跟他说,她爸爸已经猜到了张强与这个女人的关系时,她一时竟张口结舌。
天哪,这是怎样的一个巧合啊,老天怎么就这样安排上了?这是来自冥冥之中的缘份吗?
会不会,这才是父母帮她选择了师范,而老天让她
认识并和张强成为好朋友的原因?
老天知道,她爸爸背负了太多的内疚和惭愧,于是就创造了这么一个机会?
那么,就不要浪费这个机会了。
她听从了朱朝吾的劝告,给张强写了封信,希望能尽快与张强达成谅解,当然她也相信张强会原谅她。如果他不谅解,那么一切就只能算了,她不会去乞求任何人的友情。
当时她想,他会不来吗?他真是很在乎她的呀,有她这样的人道歉,他没有理由不知足,没有理由的啊!
然而,他确实没有来。
那个令人尴尬的夜晚,她就这么孤伶伶地在一张案前坐了整整四十分钟。
即使在这中间有过几个男生女生过来与她聊,四十分钟的等待还是太长了,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带给她一回又一回的希望,而一张又一张的脸却把这希望无情击碎
她感到所有人的眼睛里的诧异目光,都是能看到她心里去的那种,觉得所有的人都不可能猜不出她是在等人,而且是都能猜出他在等谁,她几次拔脚欲走,可最后还是坚强地将这样的煎熬忍受到晚休铃响。
临走之前,居然还见到了刘利敏和高莉莉,这让她更加气恼。
她离开小店的一瞬间,脑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有恨,既张强,也恨自己,连朱朝吾也恨
如果不是朱朝吾,她根本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她本来就没怎么在乎张强,只是这个死朱朝吾,却抬出爸爸来,她是为了爸爸才这么干的。
张强算什么东西,值得她道歉?不就是会唱两句歌吗,弹琴就那两下子,还得意洋洋,自以为了不起,他哪里懂得什么叫琴,触键还能常出错,令人笑掉大牙,爸爸还说他如果培养得好,应该还会有发展,这种鸡肠小肚的人,如果也有发展前途,那就怪了,乞丐一夜暴富也行了,最终还不是象他爸一样,抱着个不高不低的才在乡下混一辈子?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认识,当时真是傻了,怎么想到要认识他呢,才学吗,可以吓唬别人,在她面前算不了什么,又不会打扮,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气,还真以为自己活在魏晋时代吗──她越想越悔。她甚至觉得认识张强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那一夜她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一夜都没睡好,她知道这太便宜张强了,他一定在宿舍里向人家说她去求他,而他偏不去,那帮人呢,就哄堂大笑,说他厉害
本来他不该是这种人的,可是有了那一次尴尬,邱素萍觉得他简直是无恶不作的奸恶小人,只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自己,却还要为此难受
不过,这是最后一回了,从此以后,她就把这人远远搁开,形同路人,是的,无论他怎么来求她,就算是跪倒在地,她也决不原谅他,决不原谅,她以人格担保。
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天,就遇到了那个女人。
这命运,还真是会折腾啊!
正是那个女人的到来,冲淡了她对张强的恨琴房里一段不算特别的相会,有一种只有她才能体会出的独特的甜蜜和温暖,那已经足于驱赶尽她心头的阴云。
庆幸的是,那个女人没令她失望,尽管二十几年的风雨,摧老了她的容颜,乡下迫仄的空间,挤逼了她的才气,可是透过这一些,她还是感受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她的那份淡定坦然。
人,总会有一些品质,是时空无法剥落的。
现在她又碰到了张强,采取的态度其实只是一种自卫,虽然接着她又终于把已经差点忽略掉的怨恨找了回来,但毕竟那晚的恨之入骨的感受已经没有了。
她甚至开始想:也许他那样做,是另有原因的,也许是他突然有急事,又来不及通知她,也许
虽然什么原因,都构不成她可以原谅他的理由。但她,确实有些后悔刚才没让他把话说完了。看样子他确实是想解释的,而且有原因可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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