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他总是迷迷糊糊的,内心很是激动,期盼着,等待着,多么希望能再见她一面。
他要问问她,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她说。
她终于来了,披着纱巾,穿着连身裙,优雅而高贵,却跟印象中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分毫不差。
她微笑说,她现在很好,爱人很爱她,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出来工作了,一个还在读高中。
他忍不住问:“当初你那么早结婚,怎么孩子的岁数反而比我的都小好几岁。”
她愣住了,低声讪讪说:“你结婚比我早,孩子自然比我的大。”
他不解,说某年某月他回帝都找她,是她妈妈亲口说她已经结婚了。
她听罢红了眼睛,解释说她那时下乡去了,根本没结婚。
他一下子懵了。
她还说,是后来听三哥说他结婚了,定居在南方,她才开始死心的。
她还说,她再次去下乡,好几年后才认识了爱人,跟他走到一起。
那一刻,他心里满是愧疚和痛恨。
痛恨她家里人那么无情,故意欺骗自己,让他信以为真以为她变了心……
两个当初那么相爱的人,就这么活生生被拆散了。
他觉得对不起她,心里愧疚万分。
她则摇头,微笑说这都是命,“木已成舟,往事不可追。之澜,过去的就如烟般散了吧。”
他一听,顿时泪流满面。
那几天,他心情很糟糕,浑浑噩噩的。妻子见此,难免会疑神疑鬼。
他去找过蔡云烟几次,每次都是聊往事,聊过往,聊那段难受的过去。
也许是被往事所逼迫,一时情难自禁,他激动跟妻子吵了几架。
事后他后悔了,想着可能是这一阵子扰得太多了,干脆请了长假,打算休息一阵子,陪陪家人,收拾一下心情。
不料妻子激动大吵大闹,甚至怀疑他要跟旧情人旧情复燃。
他一怒之下甩门离开,又跑去找蔡云烟。
那一刻,他激动牵住她的手,跟当年那个冲动少年一样,恳求她跟自己走。
两人抛开一切,远走高飞,从此携手过完余生,不再辜负彼此的深情。
蔡云烟见他突然情绪如此狂躁,忙劝他要冷静,并带着他去以前他们常常去的后山散步。
她说,不要乱了心绪,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还说,咱们的情爱早就消失在过去了,早就回不去了。人已老,事已非,情已没,真的是回不去了。
那一刻,他哭了。
她也哭了。
最后两人搂在一起,哭了好久好久。
他们在哭他们的过去,在哭当年的无奈,也在告别他们的那一段过往。
后来,两人慢慢冷静下来。
她跟他说了她的家庭,一个很温馨美好的家庭。
他也跟她说了他的家庭,赞自己两个出色的儿子,还有自己和妻子多年在外的不易种种。
两人说了足足一个下午,直到日落西山,彼此都饿了,才慢慢踱步下山。
她说,回去以后跟你妻子道个歉,说我们只是好朋友。
他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不说话。
天色有些黑,她脚下走不稳,崴了,随后摔了。
他冲过去,忙将她抱在怀里。
两人翻滚而下,他潜意识将她护在怀里,帮她挡住大部分的伤痛,直到后来两人都摔晕了。
在那狭小的山涧里,两人低低说了好多话。
他们甚至还在害怕,如果没人发现,或者亲人们找不过来,那他们可能会死在这里。
两人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强撑着精神等人。
又一个夜晚来临,两人看着漫天的星光,疲倦和伤痛折磨得他们都没力气再开口。
有那么一刻,他想——老天爷是不是可怜他们,让他们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却能死在一块。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也算是此生没了遗憾。
确实如此,他一生跌宕起伏,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救死扶伤过无数人,没愧对过任何病人,没愧对亲人朋友,也没愧对过爱人和孩子,唯独亏欠过她一人。
如果当时他留在帝都,如果他坚持跟她见上一面,两人今生就不会有遗憾。
她人生最美好的青春都在等他,没违背他们的承诺和爱情,可等来的是他南下跟其他人结婚的消息。
这段情里,他亏欠她太多太多,让她等了他太久太久。
可是世间没如果,他不该活在过去,该面对未来和现在。
……
薛之澜闭上眼睛,低喃:“都过去了……就过去吧。”
那一刻的冲动和心动,都留在记忆里吧。
别谈什么如果,更别提什么来生,今生尚且无法实现承诺,没资格谈来生,所以不该轻易许下诺言。
薛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作为安抚。
有些事永远都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不然会伤害身边的爱人和亲人。
过去的,就过去吧。
一会儿后,程天源忙完回来,顺路去烤鸭店买了两只烤鸭。
“之澜叔,媳妇,饿了吧?先去吃烤鸭,热乎乎的,可好吃了!”
有了其他人打岔,情绪很快就恢复如常。
薛之澜笑道:“我都好像闻到了烤鸭味儿了,真香!不行,真的馋了,咱们赶紧去吃。”
程天源搀扶他走。
薛之澜忙摇头:“骨头的事得靠自己感觉,能走就靠自己,不要扶。你还是扶你媳妇吧!”
程天源笑呵呵扶着薛凌走前。
“对了,刚才在楼下碰到了老廖,说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让你一会儿等他的电话。”
薛凌点点头,道:“估计是物业中心的事。”
程天源道:“不急,先吃烤鸭,回头再去商量。”
半个多小时后,电话响了。
薛凌接起,跟廖老板聊了起来。
“怎么不上来啊?电梯一按就到了。”
廖老板轻笑解释:“今天就不了,我早些时候跟员工去检查天花板,弄了一身灰,不好去呛了孩子。我有一件事要问一问你的意见。”
“说。”薛凌答。
廖老板压低嗓音:“咱们物业中心的宿舍有两间,目前都是值班的人在睡。最近这边招了一个叫朱阿春的员工,负责打扫卫生。她干活很认真,为人也朴实,我觉得挺靠谱的。她租的房子被房东收了,暂时找不到地方。她希望能跟她的儿子搬进宿舍住几天,等他们找到房子再搬走。清洁工不用值班,所以没安排宿舍。但我看着他们母子挺可怜的,想破例将值班房间挪一挪,留一间给他们母子住。”
他笑了笑,低声:“本来我觉得这是小事,不用来问你。但朱阿春是一个很正直的人,让我得跟老板请示一下,等老板同意了她再搬来,不想将来老板不肯,反而怪我擅自做主,不想连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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